第二十一章 洗手(4)(1 / 2)
刘正风却偏不住手。
他为人和气已久,但江湖之中,谁又没有点戾气血气?
今日之事,眼见无法善了。
丁勉、费彬、陆柏都是武功不下于他的高手,他以“百变千幻衡山云雾十三式”骤然擒得费彬,夺下五色令旗,原是要以此求情,让他们网开一面。
可曲洋既已出现,恐怕再不下辣手,等到定逸师太、岳不群、天门道人等人将他认出来,便要忍不住动手了。
为今之计,只能是杀一个算一个。
只见他长剑一送,已将费彬首级割下,卷在令旗里,左手一扬,和着令旗掷向丁勉,右足反踢,将费彬尸身踢向陆柏,大笑道:“好一个血色令旗。”
陆柏将费彬的无头尸体接了个满怀,那断茬处兀自喷着鲜血,将他喷了个满脸。
丁勉却怕他使诈,暗藏劲力,不敢去硬接费彬人头,竖掌一劈,直把那令旗里的人头打个稀巴烂,落到地上,才颤着手捡起令旗,抖落上面污渍。
那令旗被鲜血所染,已成一面血色令旗。
这是五岳剑派结盟以来,第一次有人不但不接号令,还胆敢杀害持令之人。
丁勉那胖圆的身子不住抖动,显然怒气难抑,可他还是没有动手。
厅内众人也都住了手。
因为院内墙头,已涌出许多弓手,长弓之上,寒芒所向,皆是厅中众人,更有三百火铳手,举铳待发。
这电光火石间的变化,直把群雄看得目不暇接。
定逸师太眼见费彬尸首分离,五色令旗被毁,不禁说道:“刘师兄,你当真执迷不悟,要替魔教对付我五岳剑派吗?”
刘正风惨然一笑道:“杀人偿命也是江湖规矩,我只是按江湖规矩办事。至于五岳剑派,刘正风今日已然有言,若是人不犯我与曲大哥,我们决不会动手对付任何一个江湖正道人士。”
张世仁站在火铳手后面,这时哈哈笑道:“刘将军此言缪矣。你既已入朝为官,这杀人偿命便不再是江湖规矩,而是朝廷法度。他们杀人是干犯法令,你杀他们却是当场剿贼,总之无有错误,有功无过。”
丁勉压着怒火道:“张大人,你去而复返,又带来这么多官兵,却是何意?”
群雄也都紧握兵刃,屏息以待,心想若是这官员要将他们围剿于此,他们也只好拼去一条性命,杀出重围了。
张世仁朗声道:“本官走了之后,千思万想,总觉不妥。这堂上千余江湖豪杰,虽然都不是什么犯上作乱之人,但啸聚于此,总是令人不安呐。何况刘将军今日金盆洗手,便不再是江湖中人,那自然也就没了往日里的江湖威望,恐怕也难以约束各位。”
他叹了一气,接着道:“刘将军可知,小弟入朝为官之后,才知这天下之间,只有利益之盟。若你于他们再无利益,这盟约自然也就作废了。你洗手之后,便与江湖无关,既无威望,也无利益,堂上诸人三教九流,,便成了本官心头之患,这才匆匆赶来,想要助你弹压众人。眼前情形,果然不出本官所料。你既无法约束他们,那就只好由小弟代劳了,如何?”
刘正风拱手道:“多谢大人好意。”
张世仁笑道:“举手之劳,不必言谢。刘将军可金盆洗手完了吗?”
刘正风叹道:“我这金盆都叫人给打碎了。”
张世仁道:“无妨,我料知有歹人作乱,特地给你备了一个。”
他拍一拍手,便见几个官兵抬着一张桌子上来,放在庭前,接着一个衙役又将一只金盆置于桌上,然后又上来几个官兵,解下腰间水囊,将水注到盆中。
太阳西斜,日光射在盆中,直让人不敢直视。
张世仁道:“刘将军,请来洗手罢。”
刘正风长吸了一口气,望着那长弓上,蓄势待发的点点寒芒,定了定神,抛下手里长剑,大踏步出得厅堂。
他走到桌旁,但见那盆中水已注满,倒映着撕开连日来重重乌云的一轮惨日,在这金盆里,更是金光四射。
刘正风背对群雄,举着双手颠了颠,将一双沾满鲜血的手掌从宽袖里露出,朗声道:“今日刘正风在此请诸位做个见证,刘某捐此官身,原是自污,奈何有人步步相逼,刘某只好从今以后,托庇于官场,专心仕途,从此不参与武林中的任何事物。刘某与曲洋曲大哥自此退隐江湖,与众位师兄朋友,也也就此分手,不再相见。刘某携家人弟子,一并投军,从此不履江湖。万望诸位日后莫要再来叨扰刘某,刘某在此谢过。”
说罢将双手掼到水里,搅碎了那一轮金日。盆中之水给他一搅,立时成为一汪血水。
他细细搓洗,将手上深深的纹路之中,以及指甲缝隙里暗藏的血污尽数洗去,才拿出手来,放在太阳底下晾着。
张世仁笑着上前,递过一块帕子,说道:“恭喜刘将军洗去孽障。”
刘正风苦笑接过,擦干双手。
丁勉和陆柏将费彬的尸身用一块布卷了起来,直恨得牙痒,却又无计可施。
定逸师太宣了声佛号,低声道:“从此江湖又少一位侠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