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曲谱（3）（2 / 2）

那水柱来势好快，丁勉衣袖挥舞，挡住沸水，只觉手臂上如触火炭，登时红了一片。

砰的一声，水柱爆开，一团火焰在他脸上一燎。

丁勉只觉眉头胡子全给烧得蜷曲起来，左手捂着脸庞，大叫着不断后退，右手长剑乱挥，想要护住自己。

挥得一阵，脸上疼痛稍解，拿开手看去，只见林燃面色发白，气喘吁吁地委顿在地，显然已无力气。

曲非烟呛水过多，此时也已昏迷过去。

丁勉目露杀机，大踏步走到林燃跟前，眼里忽然又变贪婪，喘着粗气道：“你刚刚那招是什么？”

林燃一抬头，却望向天空，对他毫不搭理。

但见天已入夜，万里无云，只几颗疏星悬在上空，夜色黯淡，更添凄苦之感。

空山寂寂，忽然间荡起几下幽幽的胡琴声，琴声凄凉，似是叹息，又似哭泣，跟着琴声颤抖，发出瑟瑟瑟断续之音，犹如一滴滴小雨落上树叶。

丁勉心头一震：“潇湘夜雨莫大先生到了。”

接着目光一厉，不及再逼问刚刚那玄功到底是什么，就要一剑杀了林燃。

暗夜里只见微光一闪，一道轻微的叮当声响掩在凄切的琴声之中，丁勉虎口一震，长剑不由顿了顿。

一个瘦瘦的人影从一颗松树后面走出，站定在两人中间。

林燃头一回见到莫大先生，只见他骨瘦如柴，双肩拱起，真如一个时时刻刻就要倒毙的痨病鬼。

一派掌门，形容如此畏葸，倒是罕见之极。

莫大先生左手握着胡琴，双手向丁勉拱了拱，说道：“丁师兄，左盟主好。”

丁勉见他脸上并无恶意，但刚刚又出手阻止自己，不知他有何打算，脸上不动声色，左手藏在背后，冷冷道：“多谢莫大先生，俺师哥好。贵派刘正风和魔教妖人结交，意欲对我五岳剑派不利，我已奉左盟主令，替贵派清理门户。”

莫大先生慢慢向他走近两步，躬身说道：“多谢！”

“谢”字刚刚出口，寒光陡闪，手中已多了一柄又薄又窄的长剑，猛然刺出，直指丁勉胸口。

他这一下出招极快，如梦如幻，正是“百变千幻衡山云雾十三式”里的绝招，丁勉本来绝难防备，但是殊不知丁勉也已抱定杀光此间所有人的打算，甫见他低头，左掌咻的递出，右手长剑横在胸前，封住门户。

丁勉见他长剑刺来，不禁面露笑意，眼见自己左掌就要打在莫大先生右胸，想这一下必能让他大受损伤，今日一举打废衡山派，岂不美哉？

却觉自己掌下空空，颈上却蓦地一痛，僵着脑袋往后一点点看去，令狐冲双手握住剑柄，已然从背后刺入他的左颈。

莫大先生先进而退，此时忽然再进，一柄窄剑刺入丁勉咽喉，而后展开剑法，剑如灵蛇，颤动不绝，在丁勉周身穿来插去，将其上身全笼罩在剑光之下。

鲜血一点点飙出，渐渐在二人身周溅成一个红圈。

丁勉欲叫不得，双手捂住咽喉，想要堵住满腔鲜血，但其他部位又已全然失守，身子一颤，终于不再感到疼痛。

莫大先生退后两步，将长剑插入胡琴，转身便走，一曲《潇湘夜雨》在山谷里响起，渐渐远去。

丁勉这时才摔倒在地，胸口飙出一道血箭，如涌泉般向上喷薄。

林燃正看得目眩神迷，忽然听到曲非烟低低的说道：“莫伯伯好可怕。”

林燃无力揽她，只伸出手在她手上一捏，以作安慰，说道：“他这是在泄愤。”

曲非烟呛水虽多，但被林然提出后，放在一块石上，自然将水吐出，莫大先生来时，刚好醒来。

她将林燃扶起，走到曲洋尸身前面，从爷爷怀里摸出一本册子，痴痴的看了看，轻声道：“咱们一定可以将嵩山派的恶徒一个个全部斩尽杀绝，对不对？”

林燃点头道：“当然可以。”

令狐冲听了此言，看着他们想要说话，但张了张嘴，到底什么也没说。

曲非烟将那册子打开，借着稀疏月光，慢慢哼了几声，忽然叹道：“从前我不喜欢跟着爷爷学琴，现在又想学了。林大哥，我们杀光嵩山派的恶徒之后，你教我弹琴好不好？我想把爷爷这首《笑傲江湖曲》重现出来，咱们就像刘爷爷和我爷爷一样，等报完了仇，就到处吹箫弹琴，再也不管别人啦。”

林然抚了抚她的长发，道：“我也不会，咱们一起学罢。你学琴，我便学箫。咱们回去就能学，不必等报完仇。”

曲非烟这时终于哭了，哽咽道：“可是可是爷爷说过，业精于勤而荒于嬉，非非要努力学武，不能先学琴。”

林燃泪光闪烁，仰头看天，强自忍着心中悲切。

此时夜空上连那几颗疏星都已没了，只在北方，隐隐约约闪着一粒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