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夜唔(1 / 2)
夜深人静,村中灯火皆已熄灭。
微风扫过草坪,只留下一道苍老佝偻的背影。老者白眉白须,眼睛十分浑浊。他什么也没做,只是坐在武场里的石头上,静静地看着入夜的村子。
“自我归来那天开始,您便一直忧忧郁郁的。”武场外,响起左丘明温文尔雅的声音。
老村长捋起自己的白须,道:“人越老越糊涂哟,有些简单的事,我反而十分执拗,想不明白。”
左丘霖的身影从阴影走走出,此时的他,已经换上一套干净的白衣,坐在了老村长旁边。
“老爷子,可还记得多年以前,您就喜欢带我坐在这儿看星辰。那时您说,置身于此等天地之下,能有何事想不通。”
老村长轻抚长白须,轻轻点头。左丘霖撑着头,向着老村长的目光看去,同时手中竖起四只指头。
“此番回村,原因有四。”
“这万里大山,在外界被称为白眉峰。传说中这群山之中有一仙人坐化,留下了许多珍宝,引得无数人贪恋,但其中有一物,极为不详。我怕会给桃花村带来麻烦乃至于带来危机,原本准备特回此处解决这个隐患,不过以现在的状况,似乎超出了预想。”
老爷子白眉轻轻耸动,却并没有出声。
“其二,我时日无多,若是放任那孩子在外面,结局不可想象。回到村里,我需要一人陪伴他,至少能代替我的位置!”左丘霖所说,正是左丘泽玉。泽玉年幼,年纪仅仅十二,又是个哑巴。
老村长捋了捋自己的白须,缓缓道:“你应该是知道村里的规矩,让他呆在村里可以,若是出村,那便是免谈。”
“这便是我要说的第三件事。”讲到这儿,左丘霖特地留意老村长的表情,可老村长的脸上没有任何变化,一副处事不惊的样子。
左丘霖紧盯着老村长讲道:“村中这些年与外界几乎毫无沟通,原因不仅只是在于这万里的大山,而是在外界与村子之间,有一层特殊的屏障,为的是防止外界到此。”
“老爷子,我说的对吗?”
老爷子呵呵一笑,苍老的脸上吐出一口混浊之气,左丘霖似乎已经不再是以前那个只是单纯地向往外界的小孩子了。他乐呵道:“才仅仅只过了二十年,那时候的小娃子模样没变,却变得能说会道了…”
“村里的规矩,自古便是不与外界交往。世俗间的明争暗斗,会把这个村席卷进去。外面的世界你应该心中有数,战事不断、满目疮痍。世人皆是勾心斗角、自私自利之人,无数的普通人,甚至村落都毁在了利益之间,我村里这些手无缚鸡之力、性情单纯的孩子们又能在这种斗争间存留多久?”
左丘霖眼睛微眯,问道:“古是古的规矩,时代变迁,任何地方都避免不了世俗,一味地躲在此处毫无用处,倘若未来的某一天总会有人寻到此处,那时他们又该如何?”
这句话顿时让老村长猛地站起,手中拐杖重重插下泥土中,但他却还不上任何嘴,只能干瞪眼。老村长的心中清楚,这是事实。
“何况,当年你同意放我离去,何尝不是想看看我们到底有没有能力适应外面的世界吗?”左丘霖叹道。
老村长重新坐回是地上,低下头去,他缓缓地开口道:“确实如你所说,但这并非唯一的理由。但没了这道屏障,桃花村能自保的能力实在是太过于渺小。”
“而作为唯一希望的你,还折在了外面。”
“那便只剩下了最后一件。”左丘霖拉下脸来,原本和蔼的声音逐渐低沉下来。
天空之上,原本还晴朗的夜空,逐渐被乌云所遮蔽,就连皎月都没了影,世界仿佛陷入了一片黑暗。
伴随着轰隆一声雷声,划破黑色之夜。
左丘霖问道:“那不知老爷子是否清楚阿梅的症状呢?”
老村长的手不由自主地紧握起来,眉头不经意间抖动了两下。
“看到阿梅那副模样,让我不由得想起那个,身患同样恶疾的母亲。”左丘霖不禁握紧了拳头,语气逐渐加重道:“为何两人会患有如此相似之症,当我探望完阿梅之后我便一直陷入沉思之中。还有这保护万里大山的屏障,我实在不明白,在这村子之中,究竟有什么?让您明知却依然能够容忍这如此狠毒、夺人性命之物?”
面对左丘霖的询问,老村长没有回答,只是埋头看向地上的石子。
“这些年来,我时常在想,自己到底是为了什么?明明母亲已经过世了,而我却还在风尘仆仆寻得能救治她的医方,或许,正是为了心中那一抹不甘吧。”左丘霖紧握的拳头渐渐松开,眼中有悲伤、有迷茫,最终化为水雾,浮在眼前。这一刻,他更像是一个孩子在自己的爷爷前哭诉自己的遭遇。
见到左丘霖如此悲伤,老村长心头一颤,叹道:“想不到堂堂男儿,铮铮铁骨,也有抹眼泪的时候。”
“大丈夫者,是不该轻易落泪。”左丘霖轻轻拭去眼中的泪花,深深吸气调整好了心态,才道:“方才是我想得过多了,一个将死之人,即使知道再多也无济于事了。但今日前来,我只希望您将青荆散交予我。”
只是听到青荆散,老村长就知道左丘霖的计划,当即叹道:“救的了一个,未来还会有第二个、第三个,万物皆有代价,你应该清楚。”
“那我管不了!他们是你的后辈!”左丘霖猛然站起,怒目圆睁,道:“我不能看着当年的结果重现!我不能让后辈们再一次感受到那股绝望!”
或许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左丘霖楞在原地,好半晌才慢慢坐回地上,苦笑道:“如果你还认我这个从小养大的孙儿,就让我做这次的主吧。”
“我可不会做这种事,正是因为你可是我从小养大的。”老村长看向左丘霖。左丘霖毫不避开视线,与其对视起来。
“阿梅、阿木何尝不是你所看到大的?这些年来,我浑浑噩噩。如今我寿已不足一年,若是在最后的时间里能做些有意义之事,倒也算圆满了。老爷子今日已拒绝孙儿诸多要求了,俗话说事不过三,那可否满足孙儿这一小小的要求?”讲到这儿,左丘霖已经变坐为跪。
“此事纵使再求一夜、两夜,我都不会依你!”老村长坚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