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进山(2 / 2)
不过谢天谢地,和那尸体分开了,也远离了那些虫子,我身上还带着丝,和那蛹藕断丝连,难舍难分。
来救我的正是那个守夜的青年!他一把扯倒我,另一只手已经对着虫子招呼过去——用一根一看就是随便折的树枝稳、准、狠的一次戳死一只,我目瞪口呆的看着他快速、精准的把尸体上的虫子一个一个处理掉,手下动作快的都出现重影!
等看他戳死了十来个的时候,我如梦初醒,赶紧站起来呼噜干净身上,过去帮忙。
我们合力将尸体从“蛹”里面掏出来,清理干净我身上还有尸体上的那些丝,这种丝很细,甚至还轻飘飘的,但是一旦成股,就会放大优点,变得很有韧劲,轻易扯不断的,只有拿火烧才能弄断,彻底清理干净费了我们不少时间。
仔细打量这具尸体,我这才注意到尸体穿着近代的冲锋衣,身后还背着包,也许是个迷路的驴友或者队员。
通过我的经历不难举一反三,落单以后因为幻觉被引到此处,毫无还手之力就被这些丝困在了这里,在幻觉里死了,成为这些虫子孵化并吸收营养的温床,当然更坏的可能,就是他被困在这里,身体里已经有蠕虫爬进爬出的时候,还活着。
最好那会已经死了。
我再一次劫后余生的庆幸,感谢这个大好人接连两次无私慷慨的相救,一边简单翻了翻尸体身上有什么能证明身份的东西,可惜一无所获,基本没什么有参考价值的。
这时我看我的大恩人上手,堪称敷衍的掠过尸体的衣服,很快就目的明确的找到尸体衣服隐藏的内袋,拿出里面的一个东西,我好奇的凑近看热闹,一看就觉得眼熟,大着舌头说:“格是个恭吧嗯?昂我康康。(这是个钟吧嗯?让我看看。”
这件器物体量小巧,造型精美,不过半个手掌大小。
确实年代久远,看样式大约是不早于周,不晚于战国时期的一件小型的青铜乐器,刚开始我以为是钟或者铙,仔细就着手电筒端详了一下形制,确实有点像钟,方形的小柄,我猜应该是铎。
铎是古代打仗的时候用的乐器,应该是相对比较重要的一种,比如“三鼓振铎”:鼓人皆三鼓,两司马振铎。“鼓人”“司马”这样的职称分别对应着“鼓”“铎”这两种乐器,铎是在军队所振用的,我轻轻晃动几下,想感受一下看看里面有没有舌。
晃动中从里面滑出来一枚小钱,圆形方孔。
孔方兄是春秋时期由秦国初创圆形方孔的钱币样式,之后一直沿用千年。秦的圆形方孔钱俗称秦半两,上有“半两”二字,而我手里这枚钱还不是标志性的半两,从时间上推断,那就至少应该晚于秦时期,具体晚了多久并不好说,这枚钱上确实有字但看不明晰,没法判断。
这枚钱外圆边缘平整,中间方孔边缘有棱,应该是发展的很成熟的造币技术。
一个周秦时期的铎里面放着一枚几百年甚至可能几千年以后才出现的孔方钱,怎么看都像是两个墓里的东西。
我姑且当做是这具尸体主人的收藏,把另外得到的一枚钱放到铎里面便于留念保存。
但就我个人而言,用来放置这枚磨损严重、不知道什么时期钱币的青铜铎无论是从年代、精美程度、保存完好程度来说,都显得更有价值。
从中也能想明白,怀揣这种文物的这具尸体生前的身份就非常的耐人寻味了。
目前有待考证,反正至少不是什么普通的失联驴友。
铜钱内部方孔的一个直角有磨损痕迹,看来曾经是正儿八经穿线吊着的,并且吊了很久,也许真就当做舌绑挂在这只青铜铎里,通过碰撞发出声响。
也许是悬铎——悬在皇宫中建筑及宫墙的外角做装饰用,风过而有声,类似于古代的风铃。
铜钱做舌也许是之后的人挂进去的,压胜钱的习俗要再往后推一推,不一定是压胜的用处。
不能再往下想了,想不通只会越想越离谱。
我将我的推论简单说明,把东西还给他,看他无声的把青铜铎收起来,没有说不对也没有说我对,只是又去翻看那具尸体。
他到底是听不懂还是不理会,我估疑的跟着去帮忙,难道我大着舌头说话他没听明白?
“贵了,我和头没哈事吧(对了我舌头没啥事吧?”。
我看他的反应一点都不担心我会不会中毒,但是我非常担心,感觉跟着他也许不如跟着吕行平他们靠谱,至少吕行平没怎么亏待我,虽然陆昆捉弄人但至少会给我看伤。
我老老实实伏下身看他要干什么,在这深山老林我一没食水二没装备,身边只有他,也是我目前唯一的依仗——我早忘了来时的路,他有把握救我就一定知道怎么回到露营点。
这时候脖子上自小挂着的链子随着动作溜出来——声响惊动了他,没想到他注意力也被吸引过来,眼神锁定牌子,上半身突然靠过来,用树枝挑起我脖子上挂着的牌子终于舍得开口。
“哪来的?”
我对他突然的靠近,还用戳死过那些个虫子尸体的树枝头头对着我的这一举动感到很不爽,感觉好像冲撞了我周身的气场。
“什么哪来的?这是我的。”我把树枝头头拨到一边去,意思让他好好说话,这时间把他的话在脑子里转了一圈,慢慢咂摸出点语义上的不对。
他对别人的私人物品做出评价的语气,怎么感觉像是他见过一样。
不然为什么会这么问我?
正常人看到别人的某个东西,他感兴趣,通常就会先不动声色的夸对方几句,或者没话找话先聊一聊,等气氛搞上来了,再不经意间的引到正题上来,最后问东西你从哪买的,或者怎么来的,了解这东西的有关情况就多说几句,把自己感兴趣的一项作为整个聊天中的一部分,两方皆大欢喜。
能直截了当的质问,有可能是曾经见过,甚至这个东西和自己遗失的一模一样,一般是有兴师问罪的成分在里面。
或者压根就不会聊天。
我接受朋友这样的询问句,但我俩应该还没到这个熟悉程度。
牌子可能是唯一和我亲人有关的东西,老刘捡到我的时候,就挂在我脖子上,上面刻着我的名字,还有我将来的字。
质地看起来有点像石头,一直都是凉的,质地坚硬且半透光,不像我了解到的任何一种矿物宝石,所以我从没研究出个什么所以然来,也轻易不会把牌子给人看,一般人看到了也没有问过,只当是普通装饰,所以除了老刘和我可能的父母以外,没有人知道这个牌子究竟是什么。
但这个人对牌子反常的态度,他是不是知道什么?
我觉得自己的猜测可能接近了一点,如果他真的知道什么,那我更想多问几句。一时也顾不得看尸体异常,激动的反握住他的手拉着他不让他远离,一手捏着牌子贴到他眼前,紧张地追问他。
“泥跟莫汁高给个?(你怎么知道这个?”
青年沉思了一下,看来听懂我说话确实费劲。
“眼熟。”
我继续把牌子往他眼前凑了凑,帮助他回想,“你知道这从哪里来的吗?你是见过谁有这个牌子吗?你还知道啥吗?”
连珠炮似的询问直冲向他,他终于又抬眼看我,我几乎反射性的闭嘴,从他两次救我就知道他多少是有点技术在身上的,我怕他嫌我烦会把树枝头头戳我嘴里去。
他慢慢说:“我只是觉得,见过。”
打比方,今天经过饭店,有人再吃油泼扯面,就着蒜,哧溜哧溜吃的老香了,于是有了个印象,等到晚上和别人聊天,说到油泼面,是个人都觉得有点耳熟,头脑好的甚至能想起来那个人吃的有多香。
行了,他也啥都不知道,联想起别的了应该,比如狗牌之类。我失望的把牌子收回衣服里,麻着舌头转头继续翻看尸体。
之后我们费了一会功夫,仔细的把尸体搜索一番。
从尸体的包里翻出来的净是些杂七杂八的东西,手电筒、纸、笔、绳子、水壶、干粮、还有个锈了的铁疙瘩相机。
本子封面模糊不清,写了xx,字迹实在是看不清,但又不能说完全看不清,我就着手电筒的光费劲的辨认了很久,隐约感觉姓名的姓字上面是一点一横,名字是上半部分应该是个“土”字,或者“士”字。
齐?高?方?宁?文?充?
赤?去?圭?吉?走?
这样排列组合的名字可就多了去了。
这本子根本揭不开,粘成一个整体;绳子也烂成一截一截,常年泡在“蛹”里充满潮气,变得黏糊糊,手感颇为恶心;手电筒也是个中看不中用的铁疙瘩,总之没一个能用得上,也没有其他什么有价值的东西。
除了尸体衣服内袋里那个悬铎,没有找到任何能证明尸体身份的东西。
不,这个悬铎都未必证明的了尸体的身份。
夜间的虫子寻着光来扑我的手电,什么样子的都有,不知道有毒没毒,我意识到在这虫子窟里浪费的时间太多了,再待下去可能会招来更多的虫子或者其他危险,于是出声提醒我的救命恩人该一起回去了,对方从头到尾一直不怎么说话,我也已经习以为常的自说自话,总之他能听进去的,所以我以为他默认了。
结果站起身一回头,发现身后空空荡荡。
我赶紧用手电环顾四周,别说人了,连个鬼影子都没有。
没有月亮,四下里黑漆漆的一片沉寂,静悄悄的无比诡异,只有我手里手电筒的一豆光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