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福兮祸兮（1 / 2）

天启十年秋，相府。

夜，总是应该寂静的；夜，总是应该安详的。可是今天这个挂着一轮如玉盘的满月的安阳城的夜，却是分外的热闹啊。

在挂着烫金字的“相国府”的宅邸里，灯火通明，人来人往，忙忙碌碌。造成这个局面的是相国程安齐的两个夫人同时生产了。好吧，只是生个孩子嘛，即使是相国府，那也不必如此声势浩大吧，瞧，那位可是宫里的总管太监常公公呢。一向是只随侍在皇帝身边的人儿啊，这会儿却在这相国府的大厅里，可见这相国有多受皇帝的重视。

也不怪这程相国如此受器重，当年老皇帝忽然驾崩，虽立有太子，但这太子本性善良而仁厚，更是因为老皇帝身体一向硬朗，觉得自己会在老皇帝自然退位时登基，从未想过要暗中培植自己的势力。可是其他四位皇子本就有着夺嫡之心，就等着逮住机会发动政变。所以了，老皇帝刚一驾崩，京城开始了动荡。

那群不孝子不仅不到老皇帝的床前磕头哀悼，倒是各领人马将皇宫的四个宫门全部围堵住。却不料，当年才不过二十出头的太子侍读程安齐稍稍动了动嘴皮子，派了四个太监，往四个宫门传了四句话，便将那些皇子集中到了正门狗咬狗了，而程安齐更是在城楼上安排了弓箭手将最后未在混战中死去的昭庆皇子和剩余的将士们全部射死。

那一夜似乎也是满月，只是那一夜的月亮不是如玉般的皎洁，而是猩红猩红的。而更让人毛骨悚然的是昭庆皇子最后那句嘶吼：“程安齐，你这竖子，你看见这满地鲜血了吗？你将会血债血偿，你将众叛亲离，妻离子散，不得善终！”那声音混在浓浓的充满血腥味的空气中，就像一个恶灵的诅咒。

然而程安齐面无表情的转过身，走下城楼回到太子身边，协助太子迅速的安排好了一切。

当太子正式登基后，发出的第一道圣旨即是擢升程安齐为相国。并将自己的胞妹，也就是第一公主馨怡公主下嫁给程安齐，却没料到公主在怀孕生子之时难产而死，婴孩也因为在母体里太久，出来便夭折了。

此后皇帝又为程相国赐婚两次，皆在生产之时死去，孩子也未曾留得一个。民间便开始了流言，认为这一切是因那昭庆皇子的临死诅咒所致。此后，皇帝再要赐婚，程相国便不再接受了，皇帝亦不再勉强。

直到五年前，相国在去民间视察时救了倒在路边的两姐妹后，两姐妹定要跟着相国为奴为婢。

而后，在府中听到了关于相国三任夫人的事后，便说要与相国做个通房丫头，为相国留下一脉香火。

程相国自是不应，他无意再让任何女子丧命。而其他的丫鬟们都在讥笑这两姐妹为了富贵为了荣华竟是连命都不要了，她们可是自从位夫人死后都恨不得离开相国府呢，只是卖的死契，无法离开，那些活契的丫鬟仆人们都想办法赎身离开了，留下的就是那些没钱赎身和她们这些死契的了。

这两姐妹倒也不管那些丫头仆人们怎么的讽刺、讥笑，依旧是不改初衷，当皇帝知道后，便再次下了圣旨，将两姐妹赐予了程相国，虽门不当户不对，但现如今还有哪家敢将女儿嫁与程相国呢？

又因两姐妹都属报恩，便无分大小一律为夫人，姐姐称为如夫人，居东边的兰苑；妹妹称为玉夫人，居西边的竹苑。

又有旨意：谁先为相国诞得承继香火之麟儿，是为大夫人。谁也未曾料到两位夫人居然会同时怀上了孩子，如果都生的是男孩，那么今晚生产的时辰，便是非常关键。

更是因为相国的夫人每每在生产时便会死去，而出生的婴儿都是来不及啼哭便被母亲带走了，所以皇帝更是希望这次两位夫人能顺利生产，让那个该死的诅咒见鬼去吧。这就是为何一个相国府生孩子能惊动的皇帝都派出了从不离开身边的总管常公公了。

常公公看着下人们在院子里跑来跑去，一会是往东边的兰苑，一会是往西边的竹苑；心也跟着这些脚步声紧张起来。从稳婆进入两个夫人的厢房开始都已经三个时辰了，却还未听的一边有来报喜，不会还是逃脱不了那个诅咒吧。

常公公一边双手合十一边祈祷：老天爷呀，你就保佑保佑可怜的程相国，给他留个后吧，当年那场血灾，实在是因为那些皇子们的野心所致啊，相国只是为了保持国之正统，更不愿国之动荡不安啊。

祈祷完了，看向相国，却见程安齐两眼双闭，还是一派气定神闲，不知是因为有过几次经历，已经心死了，还是用假寐来掩藏自己的心慌，常公公自认为自己阅人无数，也是在皇宫里摸爬滚打之人，连皇上的心思都能猜个七七八八，可是对于这个从小陪侍皇帝伴读的人，却从未猜透过。

“老爷，老爷。”一声急促的喊声传来，跟着跑进一个小厮，“如夫人，如夫人快不行了，喊着要见老爷最后一面。”程安齐听闻，立刻站起，向常公公一拱手，疾步朝兰苑走去，常公公不便进入内宅，只得在大厅上继续踱步。

当程安齐走进兰苑，看到的便是丫鬟小厮们静静的站在院子里，心下知道已是最坏的结果了，眉头皱了皱，向厢房走去。

推开门，即闻得一股血腥之气，如夫人倒在床上，脸色惨白，已是只有出气没有进气了。“你们都下去吧，让我和夫人单独呆一会。”朝接生嬷嬷和下人们摆摆手，让他们都下去了。

“夫人，是我连累了你，早知如此，就不该带你们回府。”程安齐将如夫人的头靠在自己的胸前，低低的说着，那是一种无奈，一种愤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