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 生童 次日:下葬(1 / 2)
尸首下葬,需人致辞,袁基便是为此而来,顺带以其身份镇场。
他与县令、三步一通叙话,知晓了前因后果,叹息不止,直说可惜,袁家若早知此事,必然施援,何至灭门,孩童失母?袁氏家大业大,对此惨事竟无能为力,实在羞愧,此子今后将由袁家收养,望他安乐,康健成人……
袁基一口气致了十分钟的辞,听得众人多动容,然而“收养”恐非事实,而是面子,袁家只是不想旁人知道袁术从外抱回了个私生子。
苏索看了袁术一眼,他只顾抱着婴儿逗乐,两耳不闻家主言,而那猎户模样的男人双目灼亮,眉间沟壑微拱,正细细聆听者。他两腿稍分,身板笔直,站得稳稳当当,恐怕不止武道,更是军营中人。
少顷,袁基温和滑溜的声音停下了,官差开始将尸体一具具送入坑内。苏索看看三步,又看看袁开,前者正扇风去味,并不专注于尸首下葬之过程,后者面色如常,口眼鼻却绷得笔直。他盯着运尸与土的官差,看他们让土壤拂过尸身,再掩去纸白的头颅,铲子拍击土壤、压实土坑,眼神用力得仿佛是他自己在动手。到女尸下葬之时,官差还未抬起尸体就被他推开,伸腿一踢,女尸与头颅直挺挺滚进土坑,灰土连同一股子药味腾入空中,蒙头布被撇去一旁,只露出半张已见干瘪的脸。
各处官寺都有延缓尸首腐烂的药物,是以头颅尚未变形腐烂,但袁开此举实在突然,周遭人群齐刷刷后退一步,原地不动的除他以外只剩下袁基与三步。
三步“嚯”了一声,连劝袁开消气。袁基摇头不止,面露心痛之色:“非今朝酿成之错,开儿何必动怒,怪罪逝者?”
“被此女下贱人躯沾染,我权为父亲不平,长父勿怪我迁怒!”
袁开声音冷硬,像是被胸口怒火顶上喉头的。苏索听取他身边劝慰声一片,突然福至心灵,扭头又向袁术望了一眼,他依然低头看怀中孩童,什么也没听见,反倒是孩童自己扭转了小脑袋,不知看向袁开还是坑中零碎的娘,眼睛一眨不眨。
见孩子走神,袁术以为花朵无趣,将它扔掉,伸出一根手指去戳孩子的脸颊,却不见他的反应。孩童牙床衔着自己的半只拳头,口水顺手而下,直淌到袁术的袖口,乍看有些诡异,活像时他看着什么东西馋了似的。
涿女比苏索更早上前,脸凑到婴儿面前,袁术嘿嘿一笑,尚未答话,婴儿自己把手抽了出来,涿女哎哟一声,被涎水直溅到眼里,不忘问:“你饿是不饿呀?”
婴儿嘴巴动来动去,涿女说饿,他回叭叭,两相缠斗,不分胜负,袁术笑得浑身发抖,竟也学起舌来,一时间“叭叭”声响不断,情形甚是温馨。
涿女在笑,袁术在笑,婴儿也在笑,可一个婴儿笑得嘴巴大咧却不见眼睛眯缝,活像是有意控制下展露的表情。这表情放在成人脸上是虚伪,放在婴儿脸上是诡异,看得苏索霎时警觉,心说他先前在暗室光着身子睡了一天一夜,不渴不饿不哭不闹,岂是常事?何况无人目睹,还不知婴儿是否被人提前放入暗室——
风中飘来铁链声响,混合脚步自远处堆叠而至。两副套缰牢笼映入眼帘,之内囚徒一动一静,动的是昨夜那斩首的壮汉,他被麻布塞嘴五花大绑仍挣扎不止,静的是个硕大的麻布口袋,其中人形让苏索几乎回到在山中发现笼中“山石”之刻。
官差来此作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