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1 / 1)
“一群大雁往南飞,一会儿排成个'人'字,一会儿排成个'一'字”,这是我们小学语文课本的内容,我很小的时候就知道有候鸟,每年秋天都要飞往南方过冬。我每年冬天,会逆风迁徙,从温暖的南方飞往北方过春节。虽然我老家在湖南,对于广东人来讲,广东以北都是北方。
深圳到我老家岳阳,全程一千公里。十几年前,我们回老家的交通工具是绿皮火车,最高时速一百二十公里,比印度火车的效率稍微要高一点,我听说印度火车的时速是五十公里。印度还有挂票,乘车没有座位,只能双手攀爬着车厢边上的的扶手,挂在火车上,就像一条我们老家的丝瓜,垂悬在丝瓜架上。而我们的绿皮火车没有挂票。一想到这点我们比邻邦要先进,我的心里就快活异常,一股优越感油然而生。我们常常这样,拿自己的优势和别人的劣势比较,对自己的劣势避而不谈。鲁迅先生很早就教会我们要有阿q精神,凭着这股子精神,华夏文明顽强地延续了五千年,而其他文明早已面目全非。
那时的绿皮火车,除了车厢涂满绿色,连座位的皮套也是绿色,火车里面的装行李的架子也是绿色。我第一次坐绿皮火车去广州,座位靠近厕所,刚坐下就闻到一股强烈的腥骚味。但远行的兴奋掩盖了难闻的味道,加上人类的嗅觉长时间工作也会消极怠工,一会儿时间那股味道就变淡了,到后来就完全感觉不到它的存在了。但是当火车靠站,打开车门的那一刻,那股刺鼻的腥臭又扑鼻而来。现在朋友们偶尔还回忆起那时的绿皮火车,感叹火车有多慢,路途有多远,我想,你们那时候的座位一定没有靠近厕所,不然你们应该感叹那股子腥臭有多难闻才对。
现在的电影里面,还可以看到扒火车翻窗的场景,9后和后应该很难理解,而我们对此亲眼目睹。绿皮火车的车窗可以打开,如果没有买票,在站台瞅着乘务员不注意,一个翻身就可以翻进来。那时候乘务员会在车厢来回几次巡视安全。在车窗边上,有一个挂勾,可以挂一些衣物。有一次我把外套挂在上面,邻座一个女生见了,问我衣服里面有没有钱?我说有吧,然后她就非常惊讶,“怎么可以挂那里?!”。后来乘务员过来巡视,问谁的衣服,我说是我的,她命令我取下来收好,我非常不解但还是乖乖取下来了。到了晚间休息时,乘务员提醒大家关好车窗,小心有小偷翻窗进来,我才醒悟过来。那时候的治安环境可见一斑。
坐了几年的绿色火车回家过年,29年,武广高铁就开通了,火车从12公里的时速,一下子跌升到35公里。我回家的交通工具从火车一下子升级到了高铁,从晚上坐车变成了白天坐车。以前当天坐车第二天到,现在当天上午坐车,下午就到家了。我们都感叹时代在进步,老家的距离在缩短,年味在变淡。以前回老家,不舟车劳顿一番,似乎都不好意思说回了趟老家。那两年,高铁成了我们炫耀国力强盛的资本,拿来对比的国家无一例外是后进分子——印度。两年后,也就是211年,温州两动车相撞,死伤几百人,后来的几年里,我们再也不拿高铁的速度说事了。
又过了十年,218年的年底,老家的机场也开通了,从此过年回家也可以更快了。但是这个只有一个跑道的机场并没有给我们回家带来多少便利。不要说少得可怜的几个航班,一看到过年前后价格高涨的机票也会让人望而却步,从这一点也证明了我还没有实现机票自由。机场的服务也让人不敢恭维,国内四五线城市普遍还没有培养起服务意识,在机场做个地勤工作,感觉他们在国务院办公厅工作一样。那生在骨子里面的傲慢,和我在老家行政大厅领略过的服务似曾相识。机场连个出租车也没有,去市内的公交两小时才一班。机场开通后,我也就在出差的时候坐过一回,春节回去从来没有享受过这种便利。
最近几年,更多的时候回家还是自己开车。刚开始两年,开车还不是那么堵,正常开车也就十三四个小时。慢慢地,开车回家的人越来越多了,尽管高速路越修越多,但怎么也赶不上人们买车的速度。回家从一路畅通到一路拥堵,从十三个小时到二十三小时,回家越来越艰难。父母年纪也大了,总感觉陪伴他们的日子越来越少,因而每到临近春节,回家的心情也越来越迫切。以前记不起第二天要回家,现在每到第二天要回家,当天晚上都睡不踏实,年龄越大越恋家。
又到了要回家的时候,在焦急等待,辗转失眠后,我们踏上了回家的路。八百公里,六百公里,二百公里,导航地图变换着提示,离家越来越近,路两旁的万家灯火,一路倒退着。我知道,在老家,有一盏灯一直在为我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