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喜闻乐见的穿越（2 / 2）
他站在原地，却感觉像行走了万里，浑身疲倦和绝望。
眼前的公爵府对他来说是那么的熟悉却又陌生。
他在这雨幕里灰蒙蒙的世界，像个迷失方向的游魂一样。
彷徨无助，只余下冰冷，濡湿，和令人绝望的压抑感。
他的身体在雨中颤抖着，耳边仿佛响起了母亲临终前的遗言。
“雨浩……我无法劝说你放下对他的恨意，但是答应我，别让仇恨占据你人生的一切好吗?
活下去，带着希望，活下去……”
母亲躺在床上，用近乎祈求的语气说道。
可是……妈妈……您……就一点也不恨他吗？！
他的母亲缓缓闭上眼，像是在积蓄着什么。
她的身体早已在过度劳累中渐渐消瘦。
曾经的青春和活力都被时间的流逝和生计的重压榨取干净。只能依稀看出曾经美貌的影子——
若非如此，也不会被那位伟大而洁身自好的公爵大人看上了。
沉默良久，母亲猛地睁开眼
“恨，怎么不恨？如果不是他，我们母子何至于此？！”
母亲忽然歇斯底里低吼着，身体因为太过激动而剧烈的颤抖着。
一向温柔的母亲第一次在少年面前露出如此凶态，他被吓呆了，一时间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母亲又是咳嗽了几声，强忍住胸膛内翻涌的感觉。
凶态忽然褪去，脸上绽放出一丝苦涩的笑容。
“我早就知道的，我爱上的从来不是那位顶天立地的白虎公爵，
而是由我单方面的幻想而堆积起来的，
虚假的、美好的、名为'戴浩'的……幽灵啊……”
母亲看向少年，眼里仿佛有着万千温柔。
但是少年却莫名感到毛骨悚然，因为这目光仿佛穿透了他的身体，看向了某些不存在的东西。
“这幻影让我痴迷，让我沉沦，却也支撑着我残破不堪的身躯……我不恨祂……”
她忽然一把抓住了少年的手腕。
“我也曾想过，若是当初没有生下你来，我是不是就不会被那个恶毒的女人迫害？
是不是就能过上普通的生活？
我是不是就不需要打一份工养两个人？
我是不是就可以只为自己而活？”
“但是……”
几滴晶莹的泪珠顺着她的眼角流下来。
“我恨不起来啊，你终究是我的孩子，我的天使，我的救赎……”
她像是疯了，喃喃着一些少年听不清也听不懂的词语。良久，她才平复下来。
“我这种卑微的人，是不配恨这个世界的，我只能恨我自己，或许，一切都是我应得的吧。”
“我的孩子，若是你以后有所爱之人，
一定要想清楚，你爱的到底是真正的她——
还是你幻想出来的'她'呢。”
说完这几句，她便再也支撑不住了。
缓缓闭上眼睛，身体无力地瘫倒在了简陋的木床上。
“妈——！”
他的母亲，在临死前，终于展露出了真正的自己。
但少年心中的某些东西，也随之破裂。
雨，还在下。
一阵迅猛的寒风刮过，旋入他的骨髓，将他从沉浸的幻境中拉出。
少年猛地惊醒，他的脸上，已经分不清楚是泪水还是雨水。
“可笑的”
“可悲的”
“顾影自怜”
“自作多情的”“愚昧不堪的”“下贱的”……
一个又一个标签，或他人说的，或自己臆想的。
贴在了他残缺不堪的内心上。那被辜负的心沉没于谷底，再不被想起。
雨渐渐小了，一丝天光破云而出。
一缕温暖的阳光打在少年苍白的脸上，少年却感觉格外的刺眼。
“我这种下水道的老鼠，可见不得这么璀璨的光啊……”
少年尽力地将自己瘦小的身躯蜷缩起来，仿佛这样更有安全感。
“若是能将这世界粉碎该多好啊”
这个掺杂着他心中长期积攒的怨气与疯狂的阴暗想法突然出现在他脑中。
他猛地打了一个激灵，随后愤怒地对着空气批判着自己。
“你这下贱的东西怎么敢的？你有什么资格恨这个世界？
世界这么多的爱你看不见，却只愿意看见自己一时的痛苦？
你和你的母亲生活这么久不是有很多美好回忆吗？
就因为一点点的痛苦都无视了？
你为什么不想想那些比你过的更苦的人？
有的人生来残疾，有的人生来家破人亡！
他们都还好好活着你凭什么自暴自弃？
你身体健全，甚至还有魂力，你已经比绝大多数人都要优越了，这样的条件多少人都求之不得！
你这自甘堕落的家伙真该死啊！”
少年举起自己枯瘦的拳头，手指瘦像骨头一样，看上去毫无力气。
内心的痛苦像一头暴走的野兽，促使他朝自己的脸上狠狠来了一拳。
拳头砸在脸上，一阵轻微的钝痛炸。
从鼻梁蔓延到太阳穴。潜意识里涌起自虐的快感，又立刻被对疼痛的恐惧淹没。
他怕疼，最终还是收缩住了力道。
少年摸了摸鼻梁，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不知是因为疼痛还是内心的撕裂。
那一拳似乎除了带来痛楚，什么都没有改变。
内心的苦闷仍然持续，甚至更加清晰。
脸上的痛楚正在消退，内心的伤痛不能。
他当然清楚，再多的自我惩罚也无法治愈心中的创伤。
它会持续下去，直到毁灭一切。
但是即便这样，他也感觉舒服了一些。
他露出一个有些残忍的意义不明的笑容。像是在嘲笑着什么。
该走了。少年深深地看向了这金碧辉煌的公爵府，仿佛要把它深深地刻印在自己的脑中。
随后决然地转过身，一脚陷在雨后泥泞的路上。
艰难地向着星斗大森林前进。
他知道自己的精神已经不太正常了，但是他已经无所谓了。
也许，死在星斗大森林，未尝不是一个好的归宿呢。
路上大大小小的浑浊水潭，映射出来他与先前那名为”霍雨浩“的少年一模一样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