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苏醒、初见周漪（2 / 2）
贝贝看向唐无忆，淡淡一笑，“没什么好说的，不用担心我们，学校善解人意，允许我们补考。”
果然是因为我么……
默默抓着床单，心情有些复杂。
是受到重视的喜悦与感动？但更多的却是自责。
都是因为我，惹得贝贝和唐雅担心了，他们虽然说着没关系，但想来也是为了安慰我才这么说的吧。
毕竟不管怎么样，考核到一半就离开多少还是会给学校留下不怎么好的印象吧。
像贝贝大师兄和小雅老师这样的天才，却因为我不得不成为别人眼中的异类，当他们去到考核场所，又要承受多少道异样的目光呢？
啊……说到底还是因为我这么一个最彻底的异类在祸害他人啊……
要是没有我的话……
不，要是表现在脸上的话，大师兄和小雅老师会担忧的吧，不能再让他们为我操心了……
想着些无人知晓的东西，他作出了名为“唐无忆”的人生中，第一个假笑。
嘴角缓慢地、僵硬地扯动着，扬起一抹弧度，由肌肉牵引的那抹微笑就像一层薄膜，遮掩了潜藏的苦涩，虚假而乏力。
“我明白了。”
欲言又止，想要对二人说点什么，却最终不了了之，目送着唐雅、贝贝离开后，良久，“谢谢，对不起……”
深吸一口气，唐无忆挣扎着想要从床上翻下来，却仍然感到身体有些疼痛，“嘶……”有点后悔要逞强了。
休息一下再走，也没有问题的吧？
这里是校医室啊，若是一会其他人来了，看到我这狼狈的模样……呵。。
这么想着，唐无忆踉踉跄跄地来到了门口，随着“嘎吱”一声，唐无忆抬头——那是一个满头白发的老太太，正冷漠地看着他，两人的目光在空中相对。
心中有所不安，唐无忆立刻收回了目光，他隐隐猜到了这老太太的身份，但他更希望自己猜错了。
弯下腰，向门外沉默着走出去，当做没看见。
那女人却不愿意让他离开，“站住。”平淡中带着不容反驳的威严，难听的沙哑声，就像是敲破了的锣，从他背后传来。
唐无忆心里咯噔一下，不安地站在原地，却也没转过身正对着她。
“十一级魂师，才入学不到几天，就打了两次架，还都打输了……呵。”
汗珠渗透背后，唐无忆大脑飞速地转动着，沉声道：“那又如何，不敢惹事是庸才。”
这是他在那座伟人雕像底座下看到的名人名言——好像叫弗兰德来着？
虽然按小雅老师他们的说法，自己没做错什么，但是在听到那老太太的兴师问罪的语气，他还是不由自主地心虚起来，也许是因为那颗过于敏感又脆弱的心吧?
没有任何回应，紧张的唐无忆胡思乱揣测着背后那人脸上的神情，好一会后，却听到了一阵大笑声。
“好一个不敢惹事是庸才，好，好！”
一只手托起了唐无忆的下巴，那老太太不知何时绕到了他身前，用她锐利却带着几分欣赏的目光看着他。
“我是你的班主任，周漪。”她淡淡地说。
托着唐无忆脑袋的手猛地加大力道，如同铁钳一般紧紧扣住他的下巴，生生将他的头抬了起来。
如此得猝不及防，吓到了这敏感又脆弱的孩子。
对上周漪那如同鹰一般锋锐的双眼，只听她冷冷地开口道：“今天你因为伤重，不能上课，但你明天必须把今缺上的课程补上来。我的班上不存在逃课，你——明白了吗？”
“明，明白……”
唐无忆颤声道，目光躲闪，不敢与她对视。
“大点声！我听不见。”周漪皱眉，露出不满之色，淡淡说道，同时手上又加了几分力道，指甲微微扎进肉里。
“明白！明白！”唐无忆连忙喊道，虽然这声音仍然不是很大，好在周漪也没有继续为难他。
“你最好是真的明白了。”松开手，周漪丢下这一句话便消失在走廊尽头。
她本来也就是路过来看一眼，顺便给这“桀骜不驯的好斗分子”一个下马威。
唐无忆看向她远去的背影，苍白的脸色十分难看。他扬起头，眼中的泪水在走廊里不亮的灯光下闪烁着晶莹的光芒，却怎么也掉不下来。
用力咬着下唇，让自己的注意力从内心翻滚的愤怒与委屈中转移开来，他想要大声呐喊，想要撕烂那一张张冷漠的脸，想要狠狠地咒骂一切，用尽肺腑之能发泄心中所有的不甘和怨恨。
可最终那些话语还是只能压抑在喉咙深处，变成一声声呜咽，只能无力地攥紧拳头，而指甲则深深掐进掌心。
他觉得自己是如此懦弱，连反抗都做不到。他呼吸不定，身体剧烈地颤抖，他几乎站立不稳，几欲发狂。
想要逃离这个令他觉得如此屈辱的环境，却发现自己其实无处可去。
他恨，恨所有伤害过他的人，将他毒打的戴华斌，对他态度恶劣的周漪，还有那个傲慢霸道的室友，那些冷眼旁观的人……但，他更恨自己的懦弱，自己的无能，恨自己实在没用到连沸腾的情绪都无法自控。
戴华斌虽然打他，却也是因为他发疯后率先出手，他若是因此愤恨又算什么？
唐无忆抹去眼角滑落的几滴泪珠，忽然嗤笑一声，饱含自嘲的苦涩。
而周漪，她可是班主任啊……
唐雅跟他说过，班主任有自主开除学员的权利，只不过大部分老师一般不用罢了——但是周漪很显然不在此列。
如果唐无忆想要在史莱克长久待下去，他便绝对不能惹怒周漪。
……而且，周老师特意来看我，不正是关心我的证明吗？她要求我补课……虽然不知道上了什么课，但是要求补课不也是为我好么，这不是怕我落下课程么?
一遍又一遍地自我催眠，企图以此麻痹自己并冲散那无边无际的愤怒。
是啊……她可是班主任啊，她又怎么会错……小雅老师也说过了，凡是她带出来的学生都对她赞赏有加——别人都赞赏，怎么就你不同呢？
一步又一步，扶着墙，清脆的脚步声在狭窄封闭的走廊内回荡。
严师出高徒，她带出来的学生大多不都出人头地了吗？
我竟然为此怨恨老师而不反思自己，真是……
想起那名为戴华斌的金发男孩曾对他说过的话，唐无忆的心像是被猛地揪了一下，他默默想道：
不明白老师良苦用心的我……真是下贱啊……
周漪老师虽然严厉，但她却真的是一位好老师。只要你足够努力和优秀，在周老师的指导下只有好处。
大师兄说过的话仍萦绕耳边，他总不可能害我吧？
若我不能接受周老师的教育，便是不够努力和优秀了吧？
大师兄和小雅老师，会为无能的我而失望吧？
不，绝不是……绝不会……绝不要那样！
火烧的云彩缓缓漫过天幕，染红了广袤的苍穹，几颗懒散的星子也跟着一颗颗升起，却似乎显得黯淡无力，在残留的霞光中几近透明。
唐无忆发现，不知不觉已经来到食堂了。
深吸一口热乎乎的香气，轻轻摸了摸干瘪的肚皮，唐无忆望向玻璃窗后那些五光十色的菜肴，咽了一口唾沫。
他的手慢慢探进口袋，在里面找寻着。口袋是空的，他的手指翻搅了半天，也没能触及一个铜魂币的边角。他焦急地换了另一边口袋，还是一无所获。
眉头渐渐皱起，唐无忆仔细地翻查自己身上每一个可以装钱的地方，将手伸进每一个口袋，划过每一寸布料，生怕有一分钱从指缝滑过。
当他的手触及校服上衣最深处一个小口袋时，眼睛突然亮了起来。
他小心翼翼地从那个小口袋里掏出两个铜魂币，眼睛里闪耀着少许喜悦的光芒，像捧着两块稀世珍宝，他小心翼翼地将两个铜魂币放在手心。
看着这两枚铜魂币，突然又感到有些忧愁。
史莱克每个月都会为三大帝国代发魂师补贴给他们这些学生，像他这样的一环魂师，只能领到一个金魂币。然而，这食堂里哪怕是最便宜的窗口，最便宜的炒青菜配白米饭，也需要整整两个铜魂币！
自从斗罗大陆与日月大陆之战结束后，大陆经过数千年衍化，货币完全统一，1金魂币等于1银魂币等于1铜魂币。
哪怕一天三顿只吃最便宜的，一个月下来，也需要1金魂币8银魂币啊！
史莱克的物价一向是比外界贵的，他先前为了清理宿舍，在宿舍外的学员用品店里用他不多的钱买了一个水盆，又为了打饭，不得不买了一个饭盆——都是店里最便宜的类型，但对于他来说仍是一笔巨款。
当看着身为店员的学长笑吟吟地从他手中接过钱时，他的心仿佛都在滴血。
为了省钱，他甚至都没有买被褥，到了晚上就直接睡在坚硬的木板床上，后背被硌得生疼，左翻右滚，都找不到任何舒服的姿势。
因为没有被子，便取仅有的两套校服盖在身上，任由那刺骨的晚风打在他身上。
也正是因为条件差，所以数个晚上他都选择冥想来度过漫漫长夜。
至少，在冥想的短暂过程中，可以暂时忘掉可怕的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