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雪 第一章(岐黄术救死扶伤,洛水堑咫尺天涯)(4)(1 / 1)
邢医幼时聪明,立志从医,一生浸淫医道,上古医书,《神家本草》,《黄帝内经》,《素问》,《伤寒杂病论》等,无不了然于胸,精研深思,必穷其理,存疑者验征,藏否由心,医技已臻炉火纯青之境,罕有人及,高处则寒,区区一个金疮医正,实难以全展其材,日常治军中之人,多是刀砍锤砸,枪捅槊刺,血淋淋看着吓人,却并不复杂。
长久未免怏怏,心中抱怨既多,对那些读万卷书,自命不凡的人,言行如何狂悖,甚至于加入反逆之列,倒也是理解了。古今医者众多,自认为,扁鹊名声极大,但治病之要,莫过于扁鹊之兄,未有形而除之。风起于青萍之末,洪水之害,猛兽之毒,若是疏导有方,遏之幼时,便不能为害。
然而,世间之事,往往不如此,曲突徙薪无恩泽,焦头烂额为上客,那仁济堂,仅是治个疥癞之患,必先使之荼毒溃疡,时好时坏,用言语夸饰,以诓患者,道是治标治本者,才应如此,拖延时日,以求厚利。邢医虽非不能,不为也。
国事之溃烂,也可由此推理,然而自问对国事无从置喙,心灰意冷,得过且过。
今日见汪利江说出药方求教,隔行探讨切磋,虽然自信医道方面,自己与之相比,不亚于一个在天,一个在地,五加皮,白茯苓药名一出,便回想起师之教导,有种热泪盈眶的感觉,又似是故人来,正挠到痒处,便笑道:“我别有一方,也可,沉香、白豆蔻仁、石斛、巴戟天、附子、赤茯苓、木香、人参、芎、五味子、白术、青橘皮、浓朴、藿香叶,豆蔻,加水煎服。”与汪利江说的药名,只有白赤茯苓名字相近,其余竟然都不同,诸人只有佩服的份。邢医又说道:“十余味药,哪个能少,哪个不能少,你们思索过后,可与我说,若是能说出,证明可以出师了。”这句是对弟子们的考题,又微笑对汪利江说道:“汪将军,我再来说一下范匠的病源病因病理。”心下在说,这范僮二字,易让人想到饭袋饭桶,这父母起的何等名字。方才自己不愿意看汪的截影刀,也是因一个锋锐,与自己的瑞字谐音,有些不快。不过再一想,自己又非帝王将相,避讳一词,似多此一举。
汪坐地拱手道:“如听仙乐,汪某洗耳恭听!”这时众弟子已完毕事了,环绕侍立,也有的依样盘腿而坐,邢医侃侃而谈,恰如佛祖于莲花座上,讲经说法,开诚布道,围上来不少人,都听邢师教诲,那个楚蛟然,胡必初,邓宜珊,裘德全等人也不顾伤痛,觉得多知无过,也尽力听讲,心中实盼自己伤情,能亲听邢医口说无碍,则心满意足。
邢医道:“咳分十种,风,寒,支,肝,心,脾,肺,肾,胆,厥阴。太医令巢元方前辈,有所著述,所列已全矣,我在宫中曾见过其几面,多有讨教,其学究天人,吾所不及也。”说到此,神色一顿,道:“天外有天,人上有人!”又道:“那工匠范僮,冶铁之人,筋强骨健,膂力过人,一块好铁,必千锤锻打。”说道此时,环视一周,笑道:“玉不琢不成器,铁不打不成钢!你等休要怪为师,师不严则徒惰,惰则艺难成,难成则,哦。”舒等人皆道:“不敢!”
邢医缀一口茶,道:“范匠每日里吹风鼓炉,炭灰铁屑,风非好风,尘非好尘,热干入肺,邪入体内。方才说沤血淬铁,又是极劳之状,劳则伤身。人之病患者,一自口入,若是平日口不择生鱼肉,易生寸白蛇瘕,面黄肌瘦,多由此来,在腹还好,沿海之人,虫入头胪,痛而疯颠,其状可怖。一自鼻入,风之冷热,皆可使人病。尘积于肺,更生污垢。范之病,在于劳,在于风,在于尘,又因体健,初期并不在意,待得喘气乏力,咳中带血,手脚麻痹,已是病近膏肓。”有心思灵敏的便知,此处用的是近字,并非入,那范僮却还有一丝希望。
众人不时点头称善。
弟子黄勇问道:“尊师,若是知此原因致病,范匠何不蒙口鼻?以免此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