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风起江陵（1 / 2）

当夜，周临福就拥有了真正属于自己的卧室。

她小时跟父母睡一个炕，后来跟师侄们挤一个通铺。真要自己一个人入睡时，她居然还会失眠。

偶尔苏从亭还是会路过她的寝室，久久驻步，却不再是为了跟她抢被子。有一次被她撞见了，他说：听到你的呼噜声，突然有些期待未知的明天。

这是多么奇葩的嗜好啊！她表面嘲笑他。心里却很羡慕，因为她曾经嫌弃，后来想要听到的呼噜声，再也不会重现了。

师父，您老人家在九重天，还好吗？

回到江陵的头一个晚上，他们在同一个房间里睡了三宿，期间用只用了二顿饭。到第四日，周临福神清气爽地醒来，到室外打太极拳活动筋骨，听到苏从亭惊恐地叫着她的名字。她匆匆地进来时，他仍是一脸惊魂未定，她在床边坐下握住他的手，“子洵，你做噩梦了吗？已经到江陵了，你安全了。”

苏从亭这才吁了一口气，恳求道：“福弟，你暂时不要轻易地离开我好吗？”

“我在，我会一直在你身边。”

“如果我的双眼恢复不了怎么办？”

面对苏从亭的茫然，周临福坚定答：“能恢复的。不要灰心也不要放弃，我会与你并肩作战。”

他回视着她，冰冷的白眸里起了澎湃，莞尔一笑。

“有福弟的坚守，为兄甚感宽慰。”

“因为我是你的福星，对吗？”她俏皮地接过话。

大总管如周临福所愿给她请来了整个江陵最好的武师，还把江陵府内关于官员、世族、萧氏还有萧氏涉及的产业集成册子还有几十本账本都放在她的案前，任她翻阅。

周临福有时也会拿着册子去请教苏从亭。他总是独自坐在窗前，支起下颚若有所思，脸上无悲无喜。他的双眸，盯着窗外朦胧的竹影时，是否在感慨：这个世道留给他的选择并不多。

她曾一度担忧他会因茫然而结郁，直到他告诉她，斩草要除根的道理时，她才幡然醒悟，柔弱如水芥的苏从亭是假的，是刻意演给世人演给她看的。真正内心柔弱的其实是她。

周临福听到他向身边的人打探她的样貌，于是就跑过去问他，你心中的周临福是什么样的？

“清秀且坚定、无畏且飘逸，是个不可小觑之人。”

当时她全当这是赞美，笑得合不拢嘴，忘了赞美的背后，是忌惮。他把王府的大小事宜全都托付给了她这个外人处理，看似对她放下的戒备。其实是她为他抛弃铠甲，成了一只不怕死的出头鸟为他打头阵。

卸下防备的周临福很长时间都沉浸在食物的充足中，精致的糕点成了她无力抗拒的软肋。自从苏从亭窥视到了她的这个弱点后，便亲拟了宫中御品让厨子精心备食。

紫红色的水晶元子软糯可口、砂糖姜苏梅子糕开胃怡人，玫瑰柿子膏唇齿留香、麻酱莴苣碧绿清口，还有许许多多她叫不上名的菜，道道俘获了她的心。直到她离开了江陵后，仍会想念王府的美食。

苏从亭不但会吃，还会讲每一道食物的典故。他们一起饭后在庭院里信步时，他给她讲了许多江陵府上风土人情，故意勾起她的无限遐想。

她在钟灵苑的日子，就像在蜜罐里，终究只是一时的。眼下最迫切的不是苏从亭的复明，而是钱，没钱谁会跟一个瞎子出生入死？她问大总管，白蚁蛀食大厦将倾，该怎么办？大总管心领神会，谱子上那些世世代代跟着萧府的家生奴，说划掉就划掉了。她被骂成了越俎代庖、以下犯上，奸诈违逆的粗野小人。

周临福也曾疑惑，苏从亭为何对她如此放心？他似乎窥视到她的担忧，握着她的手跟她感慨，他目前的处境，期盼兄弟二人同心协力，解决眼前困局。

他的信任让她心生愧疚，可她仍是不解，他信任她也就罢了，他们有结义之情是生死之交。可大总管，萧氏子弟为何也对她放心呢？

她带着疑惑，溜出钟灵苑，首先见到了的是路上大批的流民。这些流民与她在逃难的途中见到的别无二致，衣衫褴褛，面露苦难，他们长途跋涉来到此处，只是为了能有地方安家落户。

当初他们跨过江陵边境时，就目睹了许多流民围堵在这江陵边界附近，那里竖起延绵的围栏，有士兵日夜巡逻，不许流民涌进江陵。若非她与苏从亭买通守城护卫，又暗示与城内萧氏是亲戚，恐怕也很难进入江陵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