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章 灰色记忆（2 / 2）
收银台的男人转过身来看我们，男人长得不是特别帅，但是看着很成熟很稳重，我注意到他身上穿的衣服和黄瑾身上的差不多，估计是情侣装？又或者这是他们的工作服。
“好勒，那就交给我了。”
“我们去那边说话吧，越快越好。”她突然小声的对我说。
“是新朋友吗？还是老朋友？都无所谓了。无论是新朋友还是老朋友，都是我的朋友，虽然有点废话了，但是，朋友，你一定要尝尝我亲手做的超级无敌好吃的限量版面包，注意，是限量版面包。”他从后面拿了一个面包出来。“怎么样朋友？要不要试一个？这个免费送给你。”他露出了一个职业假笑，没想到看起来这么成熟的人，竟然会如此的反差
“我理解你为什么要我越快越好了……”
我们走到了一个相对安静些的地方，并没有上去二楼，因为怕吵到那些来这里的人们。
“刚刚那个就是我的男朋友了。我个人建议你不要吃他那个限量版面包，不然你会后悔的。”
“为什么这么说？”
“他那个每天都会做十个，然后直到快关门前一个也没卖出去，你应该懂我意思的。”
“这样啊。他还挺有趣的不是吗？你们俩也挺合得来的。”
“对啊，大家都这么说呢。但是曾经一起经历过的苦也只有我们自己知道。”她摆出了一副苦笑的表情。
“有什么难忘的经历吗？要说说吗？”
她叹了一口气。
“我们俩是大学差不多毕业的时候在一起的，那时他追了我两年，现在想起来还挺怀念的哈哈。我们决定了在同一个城市发展，于是也一起同居了。起初他只是一家公司里的小职员，而我没有找到工作，一直要依赖着他。我埋怨着自己的无能，想为他减轻点负担，但是什么也做不到。”
她望了他一眼。
“后来，他好像看出了我的心思，有一天他跟我说，要不我们一起开一家书屋吧。我很快就同意了，然后我们就把所有储蓄再找别人借了点钱，然后开了这家店。刚开始的时候也是最难熬的时候，因为我们身上不仅债务，还要想方设法把招揽客源。那时的我们省吃俭用，连贵一点的东西也不舍的买，但是他依旧会时不时的给我一些惊喜，比如用绳子编一个手环，用纸做一只天鹅啊什么的给我，那些东西虽然外表廉价，可在我心里，它们永远是无价的。”
“我产生过很多次放弃的理想，我觉得把自己葬身在理想中是不现实的。可他一直在鼓励我，让我永远也别提放弃，还说总有一天我们都会过上让很多人都羡慕的生活。后来我才知道，他并没有表面上看着那么轻松，他每晚都会熬到很晚，就是为了设计一个活动或者搞特定书籍的特价活动，总的来说还是为了揽客，那段日子里他一直都是依靠吃安眠药才能睡着。幸亏的是，自那以后生意越来越好，我们的客源也越来越稳定，看到他如今不再依靠安眠药才能睡着，我忽然觉得有没有过上让很多人羡慕的生活好像也没这么重要了。”
“这段经历还挺让人感动的。”幻影说道。
我看着她，本以为这些过往会让她感到不开心，可是她的笑容依旧，或许她也在怀念那时一些不经意的小惊喜吧。
“那你们现在也确实挺幸福的啊，我很替你感到高兴。”
“谢谢组长了。那你呢？这些年来有交女朋友吗？”
“是有过一个，不过现在已经没有联系了，分手之前，她说面对这样的我很累。”
“这样啊”
她的笑容凝固了，似乎在为我感到遗憾？其实我也并不觉得遗憾，因为我们能及时发现问题，没有再继续浪费她的青春年华，所以我并不觉得遗憾，反而为她离开我而感到开心，毕竟面对这样的我，确实挺难的吧。
我把眼光放在了畅销榜上，排名第一名的是，《灯塔》？这个书名，不正是张若珊在高中写的那个吗？
“那个，《灯塔》是张若珊写的吗？”因为作者名上并没有使用真实姓名，而是用的笔名，所以我也不确定是否就是她。
“《灯塔》啊，这本书特别有趣，明明是讲一个重拾遗憾的书，可书上写的却全是遗憾。正如书中所写的‘人的一生，处处充满着遗憾，也正因为有了遗憾，人生也就从此有了方向’。内容嘛，我在高三那年就看过了，没有太大的改动，但是这本书却是五年前才发表的。”
她没有直接告诉我答案，而是换了一种方式来告诉我答案。
“作家珊瑚礁，出道作《灯塔》，后来陆续发表作品《在每个日出的日子》《我会记住那一天》，其实后续发表的两个作品质量并不差，可是销量确实比不上《灯塔》。也难怪，谁让她出道作就写的这么好，以后想要超越自己可就难了。”
“她实现了自己的梦想呢……”我感叹道。
在这一瞬间，我突然觉得自己好像抛下了过往的许多东西，比如看书的这个习惯，不然也不至于一部已经发表了五年的书也不知道。
“你现在和她还有联系吗？”
“没了，大概在九年前就没了联系，她把我所有的联系方式都删了。”
“那你还想和她联系吗？我可以给你她的电话。”
“不用了，或许保持现状才是最好的选择。”
她的《灯塔》送到了我的手里。“这个拿回去当个纪念吧，虽然可能你不会看。”
我望了她一眼，又看了一眼书，心里并不是什么滋味。我们没有再接着聊下去，我便打算离开了，带着那本《灯塔》。
“下次来记得吃我亲手做的，用心制作的，超级无敌好吃的，销量版的面包哦，朋友！”
“心意我领了，再见了，蓝哥，小瑾。”
黄瑾点了点头。
“下雨天注意安全！当然，不要忘了下次来这里吃面包！”
……
从书屋里出来时，雨已经快要停了，可我心里下得雨却一直没有停下来，雨水不断冲刷着过往的泥沙，过去的一幅幅画面似乎又浮现在了眼前。
在读完大学后，我就进入了现在在工作的那家公司，因为之前还在读大学的时候就肩并着实习期，所以毕业之后我就直接转正了。她和我一样，也是应届毕业生进来的，那时的她还很青涩，对未来充满着期待。
我便是在那时认识的她，宋天真。
正如她的名字一样，她是一个很天真的人，同时也是一个很固执的人，明明是在实习期，但是在工作上的表现却是要比一众“老员工”们都要做得好。而且她对待工作的态度也特别认真，常常一个人加班到很晚。我每个星期星期都会和她一起最后离开公司，因为那种时候很经常只剩我们两个人。
我会在一起走的时候请她吃饭，看着她那个瘦小的身体，估计是受过很多苦吧。
她曾经跟我说过:“我每次晚走的时候都很期待能和前辈一起走，因为这样我就能吃到很多好吃的，虽然现在每次都是前辈在出钱买单，但是我敢保证，以后等我转正了，我也会请前辈吃很多好吃的！”
明明我只比她大了几个月，并且是同一届出来的，但是她却一直叫我前辈，我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好，就让她这么一直叫了。
我还记得有一次，我要赶一份很紧急的文件，等做完以后差不多快到十二点了，我抬头一看，发现她也还在，就叫上她一起走了，她很快就答应我了。
但是楼下的店都差不多打烊了，只剩几个路边摊，我也没有其他办法，也只好请她吃这些了。
一开始我以为她会嫌弃，毕竟以前也没有带她吃过路边摊，可是她一边吃一边不停的重复着很好吃，说大学毕业以后就没怎么吃过路边摊了，还反过来埋怨我，说我一直带她吃那些很贵的东西，明明吃路边摊就很好了，干嘛这么浪费钱吃那些东西，还问我以后娶媳妇是不用钱还是怎样。
我笑了笑没有说话，看着她不停的往嘴里塞东西，我突然觉得这个画面很美，灯光下照映的她，看起来比任何时候都要美，不知不觉就看出神了，好像在很久以前我经历过类似的场景，不过那个场景好像还有烟花和寒风。
我不受控制的撩了一下她的头发，她没有说什么，但是她吃东西的速度变慢了，脸上也突然多了一层胭脂。
我连忙说了一句抱歉，她说这也没什么。沉默了一阵以后，她又接着说了一句和前辈在一起的时候总是会觉得很开心，之后又低着头吃东西。
几个月后，我们在一起了。
跟她在一起之后，我才知道，那天她九点钟左右就可以回家了，但是却一直在等我，也没有和我说话，就坐在自己的工位上无聊的不知道要干嘛。
很快，我们就同居了，毕竟是在这座城市里彼此唯一的依靠。
我们计划着在这座城市里定居，在这座城市里买一套房子，然后就结婚。
我以为我的人生可以就这样发现转折，可是一个人的外表是无法改变他的内在的。
我们像以前那样等着对方完成工作以后一起下班。有时候会买菜回家一起做饭，有时候会为了省时间直接出去吃，然后回到家聊彼此的过往，聊着聊着就在不知不觉中进入梦乡，我想，那大概是我离幸福最近的一段日子了。
也是在这些过往之中，她也知道苏忆安的存在。
这样的生活持续了五个月，我们便没有了当初的那份热情，她也开始变得越来越理性，不再那么天真。
我忘了我们第一次吵架是因为什么而吵起来的，反正就是很自然而然的就吵起来了。我们冷战了好几天，谁也不理谁，谁也不说话，后来还是何之炜来这里玩的时候我们才和好了。但是这时的感情也开始出现裂缝了。
意识到问题后，我就想尽快的和她结婚，只要和她成为了家人，以后很多事的性质都会不一样了吧。只要成为了家人，生活上的很多琐碎事都不会成为吵架的导火索了吧。
我是这样想着，开始拼命的去干活，争取拿到一个升职的机会。
也是在那时，我总觉得压力很大，房价的昂贵和她的不理解，都让我一次又一次的觉得喘不过气。之后我就开始了看苏忆安的日记。企图感受过去的美好从而抹平如今的压力。
在感受着过去的美好时，我也后悔着为什么没有带宋天真去旅游过，为什么没有和她留下更多的回忆，为什么没能和她有很多很多的合照？
可每每想想苏忆安的死亡总会让我觉得不开心，看我这样，她总会觉得是她在那里做的不好让我不开心了，我总会一边笑着，一边撩着她的头发，说:“你什么都没有做错，都是我不好，问题都出自我的身上，你不必自责。”
她抱着我，用哀求的语气和我说:“我没做错什么事就好，我很害怕我做错了什么让你不开心，我怕你不要我，我怕你会和我提分手，我想永远和你在一起，我真的好爱你，好爱好爱……”
几个月后，我们分手了。
在我们去看房子的路上。记得那时一个人在路边，不停的抽烟，最后整整一包烟都抽没了之后，我才回了家，回到了那个已经变得空空荡荡的家里。
她也从公司里辞职了，大家都在惋惜着她的离去，但是估计大家也猜到是是因为什么才辞职的，所以他们也没有对我说什么，只是让我继续努力生活。
也不是不爱了，只是好像大家都变了，变得不再儿戏了。不再相信童话了。
“我到现在依然爱着你，可是你心里似乎还住着另一个人，你的心并不独属于我一个人。你所做的一切，你对待的所以事情都很麻木，这样会让我觉得很累，我觉得即使我们结了婚也不会有什么改变，那我觉得我们还是放手才会让大家都好过一点。再见了，朋良。”
……
……
这些年来，我好像无意中伤害了许多人，可我并不知道该怎么向他们道歉，该怎么向他们补偿，我只会呆呆的看着他们一个个离去，自己留在原地不停的看着他们往远处走，过了不知道多久才发现自己当时所丢失的东西有多么重要。
无论是那一份勇气，又或是那一个梦想，亦或是那一份天真。
看着身旁的幻影，我似乎明白了它为什么会出现，我也明白了自己为何会一直怀念着她。
毕竟人只有在面对自己的时候，才是最诚实的，即使有时自己也会欺骗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