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幻境之一（2 / 2）
杨林从爷爷的腿上跳下去，似乎没有听到爷爷在说什么。
他蹲在地上，专心致志地研究起一块土块，上面爬行着一只蚂蚁。
他拿起土块，看着蚂蚁一圈一圈又一圈着寻找逃离路线，然而悬空的土块无法给它逃离的方向，就像这无法逃离的人生一样。
但是土块终究会回到地面，蚂蚁也一定会找到属于自己的路。
杨志刚知道这孩子每次不想听别人说话就会这样不搭理人，假装自己很忙。
杨林放下土块，蚂蚁在转了几圈以后，终于离开了土块回到地面上，它像无事发生一样，继续专注于自己的工作。
杨林又捡起了这块土块，用力向大悬崖方向扔去，土块在空中划了一道弧线，落进两半地球之间的空中。
这块土块在东西两个半球和冻海之球的引力共同作用下，一定会飞出一段超级长的弧线，然后以接近平行于大悬崖的弧度继续飞行，直到落回东半球的切面。
“爷爷，你说冻海之球，还没有冻住的时候，海水顺着大悬崖流下去，为什么不是在地核位置，重新聚成海洋啊？”杨林终于说话了，他的思维是跳跃的，就像落地的皮球，弹起后不知道下一次会落在哪里。
“呃……你这个问题还真是难住我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你。”
杨志刚是个成年人，他知道这一切背后真相的残酷，并且早就接受了残酷的真相。
但是他不确定一个6岁的孩子知道真相后的反应，是完全不当回事，转头就忘，该玩就玩，还是压根就不能理解这一切的意义，他不知道。
所以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杨林。
“我猜是引力和水的表面张力共同作用把它们凝聚成球的吧。这个巨大的冰球接触到高温地核的瞬间，立即引发了剧烈的爆炸，高温蒸汽形成的冰晶被大风裹挟着弥漫在地球之间，两片地球谁也看不到对方。”
“冰球跟地核接触，怎么会爆炸呢，水又不能烧起来？”杨林好奇地问。
“这个爆炸不同于炸药的爆炸。炸药的爆炸属于化学反应，这个爆炸属于物理爆炸，就跟车胎爆炸或者蒸汽锅炉爆炸一样。高温蒸汽迅速膨胀，冲出地心，又遇冷结冰，迎面撞上不断涌入真空带的高速空气，被空气吹回去，这样反复多次，声音已经不是震耳欲聋了，这声音形成的声压完全可以杀死一切生物。”
“太可怕了，我想再看看那个过程的，模拟视频。”
“一会回家吃完午饭给你看好不好？”
“好！那个大风有没有1级？”
“嗨，哪有那么大，1级风是什么概念？我猜应该能把地球吹跑。”
“啊，那我们就可以坐着地球车，去宇宙旅游啦！就像那个电影里一样。”杨林兴奋起来。
杨志刚疼爱地摸了摸杨林的小脑瓜。
“地球大气疯狂涌进两半地球之间，每一半地球分得的空气不足原来的2%，空气稀薄，导致太阳紫外线格外强烈，所以，地球环境其实已经……”杨志刚欲言又止，他知道自己有点说秃噜嘴了。
“奶奶说，我们人类已经进化，可以适应现在的地球环境啦！爷爷，你说我们什么时候，能进化出翅膀，这样，我就能飞着去上学了。”
“技术上说起来其实并不难，就是太奇怪了。你还是坐爷爷的飞行汽车去上学吧，安全一些。”
杨志刚接上被数次打断的故事说道：“跟着大风同时发生的灾害还有地震和海啸。地震震级已经无法测量，因为这个地震不是普通地震，而是地球板块剧烈运动引发的超级地震，后果就是亚欧板块、美洲板块、非洲板块直接掉在大裂口里，给地球留下深深的伤痕。巨量的板块地壳物质堆积在地球切面，形成了高达三万米的高山，这是地球有史以来最高的山。文天祥诗中‘山河破碎’四个字已经无法描述当时的场面，准确的说来应该是‘地壳破碎’，碎的一个彻底，每一寸土地、每一寸山河都碎成了渣，接着大量物质就被超级大风一起吹进了太空。所以，“风飘絮”三个字倒是挺贴切。那首诗你还记得吗？”
“记得。”杨林说完站直了，摇头晃脑背起文天祥的《过零丁洋》来。
等他背完了古诗，老爷子又继续说道：“这一次，地下掩体的所有人都完蛋了。地下掩体直接成了地下坟墓。不过地下掩体里的人并不多，毕竟人类不是鼹鼠，没有大规模居住在地下。说起鼹鼠，它们也没能逃过这一劫。专家估计，除了细菌病毒之外，只有少数穴居虫子活了下来，比如蚯蚓，蝼蛄，蚂蚁等等。”
“《鼹鼠的故事》，那个小鼹鼠，它活下来了吗？”杨林担心地问。
“它啊，它活下来了。它会好好地活着。作为人类遗产的一部分活下来。如果将来外星人来到地球，它还会跟外星人一起玩呢。”
“那太好啦！爷爷，我们明天再来讲故事，现在回去吧？”
“好，咱们走。”杨志刚收拾起东西，向停在不远处的汽车走去。
杨林跟在杨志刚后面，小心翼翼踩着土块，从一块跳到另一块上，直到追上爷爷，跳上汽车。
爷孙俩开了半个小时的车，回到家里。
他们的房子是3d打印的成品，直接搬过来的。
这是一幢两层带阁楼的别墅，坐落在一处隐秘的树林中。
门前通向不远处公路的车辙显示出这里有一户人家，否则外人根本不知道。
阳光照在别墅的玻璃上，看不清室内，只能看到窗户玻璃上被杨林贴满了密密麻麻的卡通贴纸，可见这个孩子在家里是有多么的受宠爱。
汽车来到院墙大门外，大门自动开启，杨志刚把车停在车库里，背上背包，进了客厅，妻子赵兰接过杨志刚的背包，招呼杨林去餐厅吃午饭。
杨林换了鞋，踢踏跳着走进餐厅刚要动筷子，赵兰喊道：“洗手去，怎么又忘了呢？”
“噢。”杨林乖乖地跑去洗手。
杨志刚和赵兰对视一眼，悄悄问道：“你又调整参数了？”
“是的，太完美不好，那一天真的到来，容易让人更难以割舍。”说完看着杨林，轻轻摇了摇头。
“唉……”杨志刚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无奈地摇了摇头。
两个人的摇头被洗完手的杨林看在眼里，懵懵懂懂的他虽然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但是他隐约知道可能是不太好的事情。
“开饭了！”赵兰喊了一声。
杨林早就坐下了，拿起一个大虾就开始啃。
杨志刚看着眼前的饭菜，有油豉大虾，松鼠桂鱼，红烧肘子和一盘炒青菜。
他和赵兰象征性吃了一点。
杨林专注于埋头干饭，一会功夫就把所有菜都吃完了。
“吃饱了吗？”杨志刚问道。
“没什么感觉，但是味道是真好。”杨林舔着手指上的汤汁，洗手去了。
杨志刚看向赵兰。
“卡住了，我调不好了。”赵兰小声地说道。
“那就这样吧。无所谓了。只是辛苦你了，每天都要变着法儿弄这些东西。”
“儿子儿媳那边有消息吗？”
“没有，我在努力找了。我只是个电气工程师，摆弄设备这一块，还只能依赖‘阳光’。”
“‘阳光’的运行设备已经老化的不成样子，越来越不靠谱了。你什么时候回来咱俩碰一下，我又找到一些配件，试试能不能改造一下去适配它。”赵兰紧锁眉头，愁容满面地说道。
“老赵，我们时间不多了。”
“是的，我知道。我不想扔下你一个人来扛这些。反过来说，你也不能扔下我一个人来扛这些，我一个人扛不动……”赵兰哽咽着说道。
杨志刚从餐桌那边伸过手来，抓住赵兰的手，紧紧握住。
客厅里传来杨林玩vr游戏的声音。
“你那边进度怎么样了？”赵兰小声问道。
“大海捞针啊！我已经捞了超过了8%的范围，但是仪器是不是精确，捞过的地方是不是有遗漏，这都不知道呢。你呢？培养皿怎么样了？”
“设备本身放在真空室，老化速度还可以接受，再坚持十年没问题。但是培养液已经冷冻了3年了，就算是冷冻也是有保质期的，最多还有两年。你得抓紧时间了。实在不行，我也出去帮你。”
“绝对不行！孩子需要你，扔给人工智能是绝对不行的。”杨志刚紧紧握了握赵兰的手说道，“时间紧迫，我要走了，你自己保重！”
“去吧，希望这一次有所收获。”赵兰依依不舍地松开了杨志刚的手。
“杨林，爷爷要去出差了，你出来送送他！”
“稍等，这一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