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篇 无尘有尘 第三节（1 / 1）
香帅，盗帅，强盗中的元帅，窃玉偷香的淫贼，风流成性的登徒子、凡所总总，道尽了江湖人对楚留香的评价。楚留香是一个人，一个男人，一个让女人痴迷的男人，其中甚至包括他的对手。当年江湖中所谓“雁蝶为双翼，花香满人间”的三位少侠更是一段佳话。他有很多朋友，但没有敌人，因为他的敌人都渴望成为他的朋友，无花如此，蝙蝠公子亦如此。世人都羡慕他，只因他风流翩翩，有三位红颜知己；武艺卓绝，轻功绝世。但败在他手上的人，都臣服于他的智慧与机敏。
无尘幼时曾与他有一面之缘，可惜终无机会再见。此刻他身陷江湖追杀，也不得不寻找这位“流氓中的佳公子”。虽然无迹可寻，但若是得到丐帮帮忙，或许能够更加容易一些。
边境距开封并不远，加上他全力赶路，途中解决到几个不自量力的杀手后，终于在三日之后抵达开封城。他并不急于跟丐帮中人接触，唯恐牵连低级弟子，故技重施之下，他扮作古稀老者，终日在城中闲逛，观察城中每一个乞丐。他知道这些弟子每日日落后会回到总坛，终于在五日后，选定了一个深夜，将妆容褪去，偷偷摸向城南绿柳巷。
城南绿柳巷是一个鱼龙混杂之地，挑夫走卒在此聚居，倒夜香之人在此清洗，流莺暗娼也是长住客。开封城中实在没有一个地方比这里更适合作为丐帮的总坛了。无尘隐在屋脊上，暗中观察着下方的人群。他夜视极好，在熙攘人流中发现了那几个丐帮弟子，只见他们摇头晃脑地往前走，左拐右拐地走进了一间院落。无尘贴着屋顶徐徐往前运动，唯恐被暗中的杀手发现行踪，过了一刻钟，终于到了那处院落旁边的屋顶，俯身向下望去。
很平常的院子，角落里堆着杂物，院子正当中散放着几个石墩，正房屋内亮着灯，偶有人影闪过。无尘深吸一口气，纵身跳到正房屋屋顶，选了一片瓦挪开欲观察屋内情况，怎料瓦片下方还有一层土胚，他无奈一笑，索性跳到院中，朗声道：“在下无尘，唐突打扰，请丐帮众位英雄出来相见。”
无人应答。
无尘又重复了一遍，仍旧无人回应。他“咦”了一声，伸出右手开始旋转，迈步走向门口，轻轻一推房门，同时闪电般躲到旁边，然而并没有出现想象中的暗器。
血腥味，好重的血腥味！无尘顿觉不妙，急忙冲进屋内，引入眼帘的是七八具乞丐的尸体，横七竖八地倒在血泊里，有几人手中还握着酒杯。无尘呆住了，他已经如此小心，但居然还是被发现了意图。歹人居然先他一步到了这里，并且连一个活口都没有留。狂躁、愤怒、不甘、无力，无数种情绪充斥着他的胸膛，让他无法继续忍受。
“啊！”无尘仰天长啸：“狗贼，要杀便杀，为何要伤及无辜，我知道你还在，有种的出来相见！无尘奉陪到底！”他目眦尽裂，咬牙切齿，跑到院中又大喊了几句，但回答他的只有邻近房舍中的犬吠。他无奈叹气，一屁股坐在地上，忽的想到什么，站起身朝屋内一拜，说道：“丐帮各位英雄，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诸位都是因我而死，在下的罪孽又深了一分，只是我现在自身难保，无法为各位安葬。日后一定将歹人碎尸万段，为各位报仇！”说罢起身欲走。
“嘿嘿，传说中的无尘道长竟也会如此无助，真是讽刺啊。”一个声音突然从无尘身后传来，飘飘忽忽，似远似近，仿佛在天边，又仿佛在眼前。无尘猛地转身，双手已旋转如飞，大声喝道：“宵小之辈，还不现身出来！”
“哈哈哈”伴着大笑声，一道身影自远处飘来，无尘定睛一看，竟是一匹白练飘忽忽、颤巍巍而来，待其飘到近前，才露出庐山真面目。
一个人，一个身材高大的人，一袭白袍包裹住全身，无一寸皮肤露在外面，只有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死死盯着无尘。虽然他站在那里，但仍旧随风摇摆，仿佛周身没有重量一般。无尘咽了口唾沫，一时间竟有些踌躇，往日对敌，他总是先发制人，但今日实在难以捉摸，此人实在怪异。双手旋转不停，正欲开口发问，怎料眼前人已开口：“无尘，无尘，这个名字实在让人讨厌。罢了、你不是号称一掌必除吗？我派出的杀手都死在你一掌之下，今日怎么站在那里一动不动，怕了？呆了？还是突发善心了？刚才不是还聒噪要将我碎尸万段吗？来呀！你来呀！”说到最后，语气已几近癫狂。无尘眉头一皱，向前迈出半步。
“想要杀我的人是你？”
“是啊，就是我，就是我，可惜那些废物太没用，什么暗影侏儒，什么脱壳玄武，我呸！一群酒囊饭袋，胸脯拍得震天响，一点屁用没有！”
“为什么要杀我？你我可曾见过？”
“为什么要杀你，哈哈，为什么要杀你见过，你我当然见过，不过当时我还不是这个怪样子无尘，你本不值得我亲自动手，但夜长梦多、”
“不好！”无尘本就全神贯注地注视着白衣怪人，怎料他话音未落就突然出手，无尘猛地转身，脚跟用力，整个身体向后一跃，堪堪躲过击来的白练。“躲啊，快躲啊，你不是一掌必除吗？出掌啊！”白衣人一边出击一边狂叫，仿佛来自地狱的恶鬼。无尘一边躲避一边观察白衣人出招的轨迹，片刻后嘴角一动，向左闪避后突然又向右掠去，揉身上前，一瞬间已逼近白衣人，白衣人的衣袖已无法收回，只得飘飘然向后急退。
“太迟了！”无尘大喝一声，双掌已朝他胸口拍去，此掌若是命中，无尘自信他绝不能够再战。然后当手掌接触到白衣人胸前衣物时，只觉轻轻柔柔，不像是拍在人体上，更像是拍在、布袋上。
无尘没有理会白衣人即将击打在他背部的衣袖，变掌为抓，一把扯下白衣人衣衫，将腹中异物取出，白衣人顿时萎靡下去，衣袖落地，整个身体如破布一般瘫在地上，再无一点动静。无尘轻抚掉鬓间的冷汗，长舒一口气。
他赌对了！刚才白衣人攻击他时，他发现此人只是直前直后，并没有一丝左右转动的迹象。所以他才使出左右摇摆之术，正常贴近攻击。然而他拿起手中之物，分明是一个草人，四肢健全分明，甚至还布有毛发，简直就是一个缩小版的正常人。除了草人胸口贴着一小张黄纸，上书四字。
“白衣羽士！”无尘默念道。“这就是敌人的名号吗？”他已认出此术乃苗疆巫蛊之术，苗疆善蛊，苗疆敬巫，几乎所有苗疆部落的首领身边都有一大巫。此术看起来奇幻，说白了就是利用奇药与百虫远程控物，奇药更有迷幻人心智之用。无尘咳嗽一声，手上用力将草人握碎，随即走进房屋将其扔在了炉火中。他现在无法判断对头在哪儿，虽说巫蛊乃远程控物，但施术者亦可藏身在咫尺之间。
“白衣羽士、”无尘喃喃自语。他并未远赴苗疆，更未相识苗疆之人，这对头的身份真是愈发扑朔迷离，至于“白衣羽士”四字，更是莫名其妙。似是道门中人，然而无尘虽称“道长”二字，但却不是道门中人，无从稽考啊。他摇摇头，暂时不去考虑此事。低头将地上的尸体闭上眼睛，轻叹一声，突然他发现脚下此人身上竟有八个布袋，分明就是丐帮中资格最老的八袋长老，自上任帮主南宫灵死后，丐帮中一直是长老们维持，此等高手又怎会无尘摸向尸体颈部的伤口，干净利落，一剑封喉。身上再无其他伤口。怪哉，也没有中蒙汗药的迹象。奇哉怪也。
莫非这对头竟有如此手段？！但刚才这个傀儡身手并没有那么高超，难道、无尘后背冷汗直流，急急向屋外退去，一跃上了屋顶。可惜，院中屋内并无半点动静。无尘趴在屋顶，平静地调整好呼吸，将双手拢在袖中，低头行了一礼，身子一弹跃起，转瞬间已腾挪到他处。空留院中几个石凳，屋内几具尸体，屋前一袭白衣，以及白衣中不断飞出的黑虫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