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回·强缘分刘辰遇贝沐，谋奸计精兵下嘉州（1 / 1）
话说晚膳过后，众人回到正厅，因为治安繁忙，常大不敢耽误，便与黛微告辞，领着常小和苗娃回去。丁老二将核对过的今日账册交与乌瑞雪，乌瑞雪验了一遍，又呈给黛微，黛微打开粗略看了，念道：“靖和三年七月七日……总入文铜二百七十四贯……”逸诗也凑过去看，惊道：“二百七十四贯五百二十五文，这么多！付刘辰十贯五十文，付茅坑七贯三百文，付高兴三十四贯！为什么，果然修缮花钱啊。”黛微说道：“这还是让刘辰、茅坑分担过的，不然高兴的更多。”逸笙问道：“总支出多少？”逸诗抢问道：“高兴在哪呢，从早上走了一天没见人影。”黛微回道：“肯定还在忙吧，没准晚一儿会来。总共是支出了一百零三贯六百三十二文。”逸笙点点头，乌瑞雪说道：“花钱的时候还在后面呢。”众人闲聊了少顷，直到逸笙打起了哈欠说道：“不行了，累了，我先回屋了。你回不回？”逸诗说道：“你先回去吧，我还不困。”“那你早点，别又像昨天似的，吵醒我给你开门。”“算了，我还是回去吧。”乌瑞雪说道：“那我也回去了。”黛微说道：“不如你也搬到衙门来住，也方便些。”乌瑞雪推辞道：“家里还有我娘，衙门她住不惯的。”黛微说道：“可以跟令堂商量商量，住衙门也安全些。”乌瑞雪笑道：“好，多谢老大，那我回去跟我娘说说。”三人走后，黛微独自坐在屋里，仔细审着各处文案，想着各种事情。“将军府还没抄完，肯定有不少董怀仁的罪证。卖出去这么多，会不会上钩。蔡顽是去益州，还是两路夹击，董怀仁该起兵了……”
约莫亥正时分，门外响起敲门声，黛微问道：“谁？”门外答道：“是我，高兴，老大。”黛微开了门，问道：“这么晚了还不休息。”高兴进来笑道：“老大您不也没休息。”黛微说道：“这么精神，想来事办的一定很顺利。”高兴自顾地倒了杯水一饮而尽，说道：“托老大福，还算顺利。”“慢点喝，坐下歇歇。”高兴坐下，从怀里掏出一个手册，兴冲冲念道：“粗略统计，受损房屋五百六十七栋，待修主干道七条，断裂桥梁三座，岷江河道轻微堵塞。”黛微问道：“你打算怎么修？”高兴说道：“今天招工两千一百二十人，花费十贯六百文，购买木材石料工具等定金二十三贯二百文。我把每座桥分二十人，设一个桥长，另有一个总桥长，管全部三座桥梁；每条道路分四段，每段分二十五人，设四个段长和一个路长，再另有一个总路长和副总路长管所有道路；再将全城分为九个区，每区分一百一十人，设一个区长和副区长，负责本区房屋工程，再设一个房屋总管负责全城房屋。”“这么多长，说得我都快晕了。”高兴笑了笑说道：“我打算用两天时间解决这些。余下三百人全去疏通河道，再找师父教他们造船。图纸已经在构划了，要求每船能乘至少十人，后天正式开工。开工后再陆续把别处完工的工人调过来，最后所有的工人一起造船。”“城里的木材石料够用吗？”“已经把能找的都找了，现在城里人少，到处都是空房子，把这些房子拆了再利用应该勉强能应付。”“行，我就全权交给你了，有什么需要随时提，有问题也随时来报。”“是！老大放心，我一定顺利完成。”“你这里账目出入最大，一定不能记岔。”“是！”“斥候营的事办了吗？”高兴又掏出一个手册，回道：“禀老大，已经建起来了，今天就开始执行任务了。”黛微好奇问道：“你怎么分配的任务？”高兴回道：“我暂时将他们分为六队，以枢密处外加金木水火土命名，枢密处二十五人，为中央联络所在，设枢密使一人，枢密副使五人。其余每队五十五人，设正副队正各一人。队下再设三伙、伙下设三伍。益、雅、殷、岷江东、城内各一队负责，下午时分就已开始行动。”黛微笑道：“你这都是从哪学的，编制倒是建得挺快。”高兴腼腆笑道：“我师父教的。”“你还有师父！”“我师父自称半解道人。”“半解道人？没听说过，他现在在哪？”“我也不知道，他早几年就走了，说是要找个弟子传授衣钵。”“你不就是他弟子？”高兴略显失望道：“他说我不适合，他要找一个能将他学问发扬光大的人。”“他都有什么学问？”“那可多了，我师父什么都会，没有他不会的。”“怎么可能，哪有人什么都会。”“真的，用他自己的话说，上至天文地理，下至鸡毛蒜皮，没有他不懂的。”“这么厉害，那有机会一定要见识见识。你也不用灰心，万一哪天你师父没有找到合适的，又回来找你呢。”高兴笑笑道：“也不是没可能。”黛微说道：“斥候营的事是机密，千万不能泄露了。”“明白。”“有什么情报立刻跟我说。”“是。”“对了，他们的待遇你是怎么定的？”“比一般的士兵每月多五十文，还有五斤粟米。”“可以适当提高些，毕竟差事辛苦。”“是，这待遇已经不低了，而且我找的都是有妻儿在城里的。”“嗯，辛苦了，果然我没看错人。”“应该的，承蒙老大看得起，我怎么敢不努力！”“嗯，看来是没什么需要我担心的了，你有什么问题吗？”“没有。”“嗯，那就先这样。”两人皆沉默了片刻，黛微说道：“那你就先回去吧，早点休息。”高兴问道：“老大，你真的不用睡觉吗？真的假的，我很好奇。”黛微回道：“只是觉少而已，没那么玄。我一天到晚地都在这坐着，也不费力气，所以吃的少睡的少。”“哦。”“行了，赶紧回去吧，明天还得忙呢。”“是。”
话说蔡顽和纪震昨夜大败，带着部下狼狈逃往雅州。情知此事已经隐瞒不住，蔡顽路上便派人前去益州报信，自己则与纪震先在雅州重整人马。报信人马不停蹄一昼夜赶到益州，董怀仁闻讯大惊，咒骂蔡顽、曲俦不已。参军戈竺提议道：“嘉州不容有失，还是即刻回军收复为好。”军师祭酒惠雱道：“哈喇子王已经出兵，我们要是回去了还怎么再来。依我看大部队先不动，就派三千水兵回去，与纪震和雅州的兵力左右夹击，收复嘉州绰绰有余。”戈竺道：“只怕曲俦供出咱们的事来，万一他们抄了将军府，知道了咱们的秘密，可就麻烦了。”董怀仁说道：“步兵、水兵各派三千，步兵与纪震汇合，水兵直接赶去嘉州。如何？”惠雱道：“不如这样，请殷州、雅州帮忙，咱们先围三面，假意水军拖沓，留东面空隙，到时他们恐慌，必定会过岷江逃窜，我们再在金唾埋伏，一举歼灭他们。”董怀仁道：“有理。”于是便整顿了三千步兵，即可赶往嘉州，水兵预备，又派人去雅州、殷州告知此计。
天再亮时，众人又开始一天的忙碌。吃过早饭，刘辰正点卯工人，下属牛二土突然来报，将军府内发现一密室。刘辰遂将工程之事暂托茅坑，与牛二土一起赶往将军府。推开密室，刘辰顿感惊讶，满屋的佛像大大小小，摆满四周，金碧辉煌，中间只一张木桌，一套笔砚。不知是该说奢华还是简朴，刘辰进屋搜寻了一番，并没有发现什么可疑之物。若说是个佛堂，可无贡品香案之物，这摆设也太奇怪。若说是个书房，纵有笔砚可一本书、一张纸也没有。刘辰正纳闷间，牛二土笑道：“这弥勒佛躺得倒惬意，要是纯金的咱们可就发财了。”刘辰听了便拿起来掂量，谁知佛底竟压着一个信封。刘辰将佛像放到一边，拿起信封看了看，信口已被打开，里面装有一封信。刘辰说道：“找找别处还有没有。”两人挨个搜了一遍，又发现了几封书信。刘辰下令道：“你们继续搜查别处，先把这屋封起来，任何人不得进入，我去告诉老大。”说罢刘辰收好信迫不及待去找黛微，刚走出将军府没几步，只见一群小混混正堵在墙角欺负一个姑娘，刘辰没有多想立刻赶过去相助，骂道：“光天化日岂有此理，看打！”几名小混混见是刘辰来到，吓得撒腿就跑，刘辰刚要去追，那姑娘拦道：“多谢刘将军搭救！”刘辰惊道：“是你！你怎么在这？”原来这姑娘不是别人，正是贝沐，贝沐说道：“我刚巧经过这里，不想就遇到了歹人，还好你及时赶到。”刘辰说道：“堂堂贝大老板，出门也不带个随从？”贝沐委屈道：“铺子被封了，底下人见势也都跑了。”刘辰说道：“还不都是你平日做恶，现在有了报应。”贝沐哭道：“冤枉，事情还没查清，黛老大说会还我清白的。”贝沐一脸的楚楚可怜，刘辰无奈叹了口气，问道：“你要去哪？我送你。”贝沐问道：“你去哪？”刘辰答道：“我去衙门。”贝沐笑道：“正巧，我也去衙门。”刘辰问道：“你去衙门做什么？”贝沐回道：“我不进去，衙门旁边有一家荣斋堂，我准备去那买些点心。”两人便一路同行，贝沐问道：“你去衙门是有什么事？”刘辰回道：“不能告诉你。”“我在这嘉州城里住了十多年了，要是有什么能用到我的地方尽管开口，算是报答。”“小事，不用放在心上。”“听说你们弟兄四个，拉扯三个弟弟一定很辛苦。”“还行。”“我以前也有一个妹妹，那时候我们刚到嘉州，她就被一个泼皮无赖给霸占了，我没有钱赎她，后来她难产死了。”刘辰看向贝沐，贝沐的脸上依旧挂着和煦的笑容。刘辰问道：“你还有别的亲人吗？”贝沐摇摇头，说道：“自从妹妹死后我就是一个人了。”“为什么不找个男人呢？”“我也想，但怕人家不愿。”“你这么有钱，长得也不赖，谁会不愿。”“这不是有钱或者长得好就能成事的，还得看缘分。”“确实。”“你也没成家呢，怎么不找一个？”“我才十九，之前连饭都吃不饱，哪有机会成家。”“那你现在可以啊，城里我也认识不少女孩子，要我给你介绍几个吗？”“不了不了，现在不是时候。”“你喜欢什么样的？我觉得不一定非找年轻的，懂事又稳重的可能更适合你，毕竟你还有三个弟弟。”刘辰无语，贝沐继续说道：“最好再有些家财的，还能帮到你，以后他们办事也容易，你说是不是？”刘辰仍旧无语，贝沐说道：“算了不提这个了，我跟你说，荣斋堂的点心可好吃了，一会儿让你尝尝。”刘辰笑道：“你要请我吗？”“对啊。”“早知道刚才就不吃了。”两人来到荣斋堂门口，只见堂门紧闭，门上贴着一张告示，贝沐念道：“上午有事，未时开业。”刘辰说道：“真不巧啊，吃不上了。”贝沐说道：“可惜了还冒着危险来这么早。”刘辰说道：“下午再来吧。”贝沐点点头。刘辰问道：“那你现在去哪？回去吗？我派人送你。”贝沐婉拒道：“不用，现在街上人也多了，不像清晨那会儿，你去忙你的吧，我去钱庄看看。”刘辰说道：“好，那我走了。”刘辰进了衙门，贝沐独自前往钱庄，李掌柜来接，笑道：“贝姐，我看有戏。”贝沐激动道：“我刚才表现如何，还好我机灵反问他去哪，不然哪还有这一路。”“确实，还是贝姐聪明，若说去北门可就岔开了。”“他那方向明显不是往北，本来还想请他吃糕点的，怎么今天没开门。”“这也没办法，以后还有机会。”“你去跟荣斋堂老板说，叫他以后早晨务必开张，就算有事请人代营也要给我开着。”“是。贝姐，江老板来了。”“江老板，来还债的吗？他是不是有笔款该到期了。”“是不是正月借的那笔，本银五百两，期限六个月，到这月十一日连本带息应该是八百两。”
议事厅内众人正在闲聊，黛微问乌瑞雪道：“昨晚有跟伯母说吗？”乌瑞雪客气道：“我到家时她已经睡下了，没来及说。”黛微说道：“那今晚再早些回去，要不直接派人去接……”正此时刘辰敲门进来，将信交与黛微，黛微看了惊道：“嘟朵王哈喇子付定远将军董怀仁案前亲启。这是嘟朵人写给董怀仁的。”乌瑞雪问道：“他们怎么会有书信往来？”黛微将信全都取出看了，又传给乌瑞雪和逸诗，说道：“原来是这样，竟然还有这事。”刘辰问道：“什么事，信上写的什么？”黛微说道：“嘟朵人打益州是董怀仁背后出的主意。”刘辰惊道：“啊？他为什么要让嘟朵人打益州？”黛微说道：“先把益州搞乱，再让嘟朵人趁机侵占，最后他再去当英雄收复，既获得了名声，又白得了益州，真是卑鄙手段。”刘辰骂道：“鸟东西！”逸诗接道：“狗将军！”乌瑞雪说道：“这些信只到上月，董怀仁迟迟不肯回来，估计他们还有后续计划。”黛微问道：“这些信都是从哪搜来的？”刘辰答道：“在董怀仁卧室墙壁里，墙里藏着一间密室，密室里摆了好多佛像，这些信就压在佛像下面。”“还有别的东西吗？”“还有一张桌子、一支毛笔和一个砚台。”“继续搜，搞不好还有东西。”“是。”“对了，那个地库搜了吗？曲俦不是说董怀仁运了好几车珠宝吗？”刘辰兴奋道：“搜了，何止几车，他那个地库堆得全是金银财宝，数不完！”黛微说道：“都封装好，可别被人偷了。”“是，我已经安排了人日夜看守。”逸诗笑道：“他一定想不到辛苦贪了这么多年，最后便宜了咱们，真是活该。”只有乌瑞雪郁郁不乐，黛微问道：“先生在想什么？”乌瑞雪说道：“我们知道了他的秘密，又抄了他的将军府，以后肯定是不死不休了。”逸诗说道：“怕什么，到时候我们把这信一公开，集合天下的人一起讨伐他，朝廷也不会放过他。”黛微点头道：“嗯，只要有了这个把柄，他应该不敢轻举妄动。这件事先不要传出去，你们搜完了就恢复原样，不要让人看出来。”刘辰回道：“是。对了，我刚才在路上遇见了贝沐。”黛微问道：“这么巧，你们说了什么？”“没说什么，她当时被几个混子欺负，我正好路过，就把她给救了，然后她说要去衙门对面的荣斋堂买点心，还要请我吃，我想着正好顺路就带她一起来了，可惜荣斋堂没开门，下午才开门，然后她就去钱庄了。”逸诗笑道：“英雄救美，可以啊。”黛微说道：“她喜欢吃点心啊，荣斋堂的点心好吃吗？”众人皆摇头，乌瑞雪说道：“我吃过几次，还不错，你们可以买些尝尝。”黛微又问道：“你是在哪遇见她的？”刘辰回道：“就刚出将军府，旁边的小巷里。”黛微点点头，笑道：“既然她爱吃，下午你就买些送她。”刘辰惊道：“我买送她？凭什么？要买也应该是她给我买。”黛微说道：“你不愿意，那我替你买。”逸诗笑道：“你自己想吃就直说嘛，还非要拉上刘辰。”众人哈哈大笑，刘辰问道：“我是想问，她那件事到底是怎么回事？她说她是被冤枉的。”黛微说道：“还在查，查清之前就把她当个普通人，不要得罪她。”刘辰点头答应了。出了衙门，刘辰来到卖粮铺前，此处人山人海，逸笙正忙得不可开支。刘辰笑道：“逸笙姐，你这生意比昨天还热闹。”逸笙问道：“你怎么来了？来不来帮忙，管饭。”“我也想，城门的事还没忙完。”“那你还有工夫来这。”“正好路过，就过来看看。苗娃呢？”“在南边，发福街。”“常小跟他一块吗？”“嗯。”“常大呢，还帮你们运粮呢吗？”“没有，听说你昨天骂了他，是不是真的？为这点儿事不值得，黛微都没在意。”“我就说了他几句，不算骂。”“那你夸他了吗？”“啊？为什么要夸？”“做错了要骂，做好了不应该夸吗？他昨天可没少卖力，又是帮着运粮又是忙着巡城，十七岁已经不容易了。”“我明白，我知道怎么做。”“行，我不送你了，有空过来帮忙。”“好。”刘辰继续走在街上，左右全是修路盖屋的工人，来来往往，热闹不绝，只见迎面来了几个巡城士兵，刘辰问道：“常大在哪？”士兵见是刘辰，也不敢怠慢，恭敬回道：“常治安应该在外巡查，不清楚巡到哪里。”刘辰说道：“让他晚上来我这吃饭，我在北门。”“是，刘老大还真是疼弟弟。”刘辰回到北门，工人已经开工，刘辰巡视了一番，见没什么问题，仍交给茅坑，自己则去练兵。这正是雄师回马将军怒，百废再兴贼子忙。不知之后如何，还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