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回·王战白向李楼寻父,逸诗常大岳州探亲(1 / 1)
话说那壮汉独自站在一边,将信看了又看,喜不自胜,良久后说道:“多谢冉大人!多谢冉大人!”白向回道:“王老爷不必客气,甄姑娘在岳州府里好得很,只是记挂这里,才着我等前来探望。”“好好!”“如今信已送到,还有一事请王老爷帮忙。”“寻她父亲?”“正是。”那壮汉一口答应道:“没问题,我竟不知道她还有个父亲,要不然我早接济来了。待我准备两天,后日便去!”“多谢王老爷!”那壮汉紧握住白向的手,感激道:“我这三个月再没有收到比这更好的消息了,贵人啊!”“王老爷不必客气!”周围人仍是一头雾水,王豪妻子问道:“到底什么事?”那壮汉把信交与王豪妻子,说道:“你们进屋去看。”王豪妻子心领神会,拿着信进了里屋。
那壮汉便命摆宴款待白向众人,白向一行人风餐露宿了一月有余,个个欣喜。酒席上,众人聊起闲话,那壮汉说道:“甄姑娘对我有救命之恩,恩同再造,这些日我无不伤痛,以为她早已不幸,谁知道上苍有怜,得遇冉大人相救。”白向笑道:“是这姑娘自身命大,那日冉刺史封洞庭湖捕鲛,没成想把她捞上来了。刚出水时她还浑身带伤,可没几天就痊愈了,冉刺史直夸她是奇迹。”那壮汉连连点头,说道:“等过些日我派人接她回来。”白向说道:“冉刺史请她留在岳州,若是能找到她父亲,也一并接过去,若是找不到,她也不必回来了。”“这怎么行!那——那我岂不是见不到她了。”“她在那边有冉大人依靠,王老爷也可放心。要不然你们也可以搬过去,”白向低声说道,“毕竟这边不太平。”那壮汉回道:“还好,这城在刘老大治下,他倒没怎么难为我。”“老爷是他岳丈,肯定不会难为您。”那壮汉笑道:“什么岳丈,不要听人瞎说。”两人聊了多时,那壮汉仔细打听了茗嫣的处境,白向也趁机套取了贼寇的情报。直到天色渐晚,白向几人告辞,那壮汉想留他们住宿,但被白向婉拒,只得赏赐了他们许多银钱,殷勤派人送他们回客栈。
待送走白向后,王战火急回屋,问道:“怎么办!怎么办!黛老大还活着!”刘辰说道:“稳住,我已经派人去通知乌先生和逸笙姐他们了。”王战说道:“必须把黛老大接回来,但最好不要暴露,不要连累到冉刺史一家。”王豪说道:“只能派人悄悄接回来。”“嗯。”王战问道:“找父亲这事怎么办?”刘辰回道:“这是黛微姐的障眼法,根本就没有这人。让他们随便去找,不用管。”“行。”“要注意少让他们与外人接触,免得你俩身份暴露了。”“是。”刘辰又嘱咐道:“此事绝密,黛微姐未安全回来前,任何人不准传出去。”众人异口同声回道:“明白!”
傍晚时分,吃了晚饭,刘辰从后门出去,又小心绕到府衙后门进去。王勾月早等得不耐烦,见刘辰终于回来,迫不及待问道:“怎么样,找我父亲到底何事?”刘辰难掩喜悦,将侍从全部屏退,拉王勾月进卧室,拿出原信说道:“你看,不要吃惊。”“到底什么事,神神秘秘的?”王勾月打开一看,惊得下巴差点没掉下来,刘辰赶忙摁住她,说道:“不要声张。”王勾月点点头,刘辰说道:“这些人并不知实情,只是来送信找人的,当务之急是派人去岳州接回黛微姐。”“黛老大怎么去的岳州,几千里之遥?”“谁知道呢,活着就是万幸了,该死的鲛人。”王勾月问道:“你打算派谁去?”“还没决定,准备先跟乌先生商量一下,你觉得派谁好?”“我觉得派常大和逸诗姐去。”“常大和逸诗姐?为什么?他俩行吗?”“多了反而引人注目。逸诗姐总嚷嚷着想去吉州,不如这回就让她去,即便是找着师父了,有黛微姐牵绊她,她也不会走了,找不着也能让她稍稍死心。”“嗯。那常大呢?”“其他人都有职责所在,不能轻易调动,就他灵活些,正好让他出去见见世面,锻炼锻炼。”“可就他们两个,有点不放心。”“不然你还能调动谁,如今四面环敌,咱们人手也不富裕。”刘辰叹道:“早听我的打下殷州,不比现在强。乌先生非要往北,你又哪都不想打,才拖成现在这样。”王勾月反驳道:“不要光说这话,钱呢?你把钱搞来,打长安都随你。”“唉。”“先不要想这些,黛老大平安回来不比打什么州都强?”刘辰笑道:“没错!”“到时候听黛老大决定。”“嗯。”“好了,我走了,害我提心吊胆了一天,你也早点休息。”“别,难得今天高兴,喝一杯。”“喝什么?早点休息吧。”“现在也睡不着,你坐着,我去拿酒!”
出到屋外,王勾月的侍女和刘辰的随从都迎上来,刘辰喊道:“四块儿,去酒窖里拿坛好酒来!”四块儿问道:“老大要喝酒?”“快去!要好的!”“好的?梦易关吗?”“梦易关先留着,拿白玉殇。”“好!”四块儿应声离去,侍女团儿问道:“老大要与我家姑娘喝?”刘辰笑道:“今天高兴,你们都一起!”团儿喜道:“那我去厨房做几道下酒!”“好!快去快回!”没一会儿四块儿抱着两坛酒回来,刘辰领他进屋,四块儿摆好酒杯,先给刘辰和王勾月倒了一杯,刘辰提醒道:“还有你和团儿的,倒四杯。”四块儿惊喜不已,又倒了两杯,摆好座椅,团儿也端来两盘下酒。
四人落座,王勾月笑道:“跟真的似的,你们三个会喝吗?”刘辰不服道:“我们三个总能喝过你!”王勾月看看团儿和四块儿,又看看酒坛,说道:“白玉殇,你居然舍得拿出这酒。”“今天高兴,一定要‘殇’你一回!”团儿问道:“老大到底什么事,这么高兴?”四块儿提醒道:“不要打听,该说时自然告诉你。”刘辰拿出骰子,与四块儿和团儿计较道:“咱们三个一替一上,团儿先来!”团儿信心满满,拿起骰子往桌上一投,掷了个两点。刘辰与四块儿目瞪口呆,王勾月笑道:“开门红,谢谢团儿。”说完也拿起骰子一掷,掷了个七点。团儿愧疚地看着刘辰二人,自罚一杯。刘辰说道:“四块儿,你来!”四块儿拿起骰子一掷,掷了个十一点。刘辰大喜,王勾月如临大敌,酝酿了许久,轻轻一掷,掷了个十二点。三人万分懊恼,王勾月笑不拢嘴,调侃道:“承让了,十一点君!”四块儿又自罚一杯。轮到刘辰,前面两人皆失利,刘辰面色凝重,将骰子在手里揉搓多时,终于一掷,掷了个三点。三人一脸失望,王勾月却没有笑,将骰子收拢到手里,哈了口气,一掷,掷了个两点。刘辰哈哈大笑,王勾月面露无奈,自罚一杯。
四人纵情游戏,转眼三更夜深,王勾月见刘辰已有些迷糊,向团儿使了个眼色,团儿便假装微醺,下杯酒一喝,扶头说道:“我不行了,头好痛!”说完趴桌不起。四块儿笑道:“不中用!”王勾月又用眼神看看四块儿,又看看刘辰,四块儿领会了,下杯酒一喝,也说道:“我也不行了!”王勾月趁势说道:“今天就到这吧。”刘辰如释重负,假装遗憾说道:“我还准备再拿一坛呢,你们这不行啊。”王勾月起身叫起团儿,刘辰也要起身,王勾月拦道:“你坐着,不用你。”团儿和四块儿起来,三人收拾了桌子,王勾月给刘辰倒了杯醒酒汤,陪坐在一旁,刘辰顿显困意,四块儿打来热水,团儿铺床,三人伺候刘辰盥洗入寝了,小心退去。
出了屋,团儿笑道:“我还准备再拿一坛呢,你们这不行啊。”三人哈哈大笑。王勾月说道:“嘘,别让他听见了。”四块儿笑道:“老大嘴比枪头硬。”团儿说道:“还笑话咱们,还要咱们伺候他。”王勾月说道:“总比站起来吐一地让你收拾强。”“那是。”“好了,回去吧。”王勾月与团儿离去,四块儿守着刘辰睡在外屋。
一觉天明,白向又来到荣斋堂前伺候,王战请他进来,说道:“李楼就在嘉州西面,约有一二十里,今日我还有些事要处理,咱们明日出发。”白向感激道:“多谢王老爷。”“不必客气,你们今日就先在城中好好放松一天,赶这么多天路也要休息,花销都记我账上。”“多谢王老爷!”王战便安排一个佣人陪客,介绍城中的游玩之处,哄走白向。
傍晚时分,两封密信送到刘辰手中,刘辰请王勾月一同看,一封是乌瑞雪寄来,信中先表达了欣喜之情,也同意派人去秘密接回黛老大。又另外提议为以防万一,再派王豪与白向一同回去。王勾月读罢,刘辰赞同道:“嗯,再派王老爷去,必定万无一失。”王勾月又打开第二封信,是逸诗所写,信中主动请缨要去岳州。刘辰笑道:“这下不让去也不行了。那就请她明天带着常大过来。明天王战叔回嘉州——传令暂时调王石和郭才去驻守存马。”“是。”王勾月提醒道,“把苗娃和小儿也接过来玩几天吧,有段时间不见了。”“行。”王勾月便去传令,令使们连夜赶去各处传达。
晚些时候,李掌柜报与贝沐,言说道:“打探清楚了,这伙人为头的叫白向,打岳州来的,说是岳州冉刺史的家臣。前段时间冉刺史在洞庭湖救了一个名叫甄茗嫣的姑娘,是从咱们这逃难过去的,与王老爷是旧识,说是救过王老爷的命。这个甄茗嫣还有一个老父住在嘉州西面的李楼,所以冉刺史命他们来寻王老爷和那姑娘的父亲。”贝沐问道:“甄茗嫣?没听说过。是什么来头,岳州的刺史竟然为她来嘉州寻人?”“好像也不是嘉州本地人,是从益州逃难来的。”“益州?她还有什么身份,肯定不只是一个普通的难民吧?”“没听说有别的身份,说是从洞庭湖里捞出来的,当时那湖里全是鲛人,她奇迹生还,所以很得冉刺史敬重。”贝沐满心怀疑,总觉得事有蹊跷,“只是来寻亲的吗,竟然要这么多人陪他们演戏?”可又想不明白,只得吩咐道:“仔细盯着荣斋堂和府衙的动向,有什么情况立刻来禀告。”“是!”
待到天明,乌瑞雪和逸诗得到令书,两人喜不自胜,逸诗早早就收拾好了行李,看到令书上写着还要带常大去,逸诗便去询问常大意向,常大激动万分。苗娃和常小也闹着要去,逸诗笑道:“这是你们大哥的命令,想去就去求他。”临行前,逸笙说道:“如果有机会,趁机打听打听师父的下落。”“嗯。”乌瑞雪众人送别道:“保重,早去早回!”“你们也保重,逸笙就拜托你照顾了。”“放心!”待送别了逸诗等人,乌瑞雪感慨道:“真想不到,时隔这么久,黛老大居然还活着。”逸笙笑道:“她是福星,不会那么容易死的。”高兴笑道:“我谁都不服,就服黛老大,居然跑岳州去了,真是厉害!”“哈哈,还是你们了解她啊。那时候逸诗天天嚷着黛老大没死,我只当她是不敢面对,没承想居然是真的。”“黛微真是一个很奇异的人。”乌瑞雪点头笑道:“至少从起名上看确实,贾黛微、甄茗嫣,不知道下一个会取什么?”“嗯?”
与此同时,白向一行人收拾好行李,也准备赶去嘉州。白向一早来到荣斋堂前,王战孤身出来,白向诧异道:“王老爷不带随从吗?”王战回道:“我老家就在嘉州,不用去那么多人。嘉州西边正是与朝廷交接之处,去的人多容易引怀疑。”“还是王老爷想的周到。那不然我也留下些人?”“不用,到时候把他们安置在嘉州,我在嘉州还有一个荣斋堂。”“多谢王老爷!”一行人说笑着便从西门出去,来到码头,荣斋堂有自己的船,王战请众人上了船,过河赶往嘉州。到嘉州时已是下午,王战将众人安置在荣斋堂后院内,请来熟悉嘉州地况的人,向他打听李楼,那人回道:“李楼就在往西十几里处,不过那地方早没人了,是个荒村。”白向问道:“那该如何是好?上哪去找?”“李楼的人早死光了,没死的也都逃走了。”王战说道:“别急,明天先过去看看,说不定会有线索。”“嗯。”白向自知希望渺茫了,但也别无他法。
翌日天明,白向与王战早早起身出发,请那熟悉地况的人带路,只带了三五个从人,赶了半日路来到李楼。果然是空无一人,白向便决定挨家挨户搜寻,希望能找到些许线索。大部分房屋都已倒塌破败,杂草丛生,无处下脚。走近一间屋,地上只有灰烬残留,像是之前有人在这生火做饭过,也仅此而已,没有别的东西。众人出来,又往村里走,偶然又走进一间院子,白向大喊一声道:“有人吗?”只惊起几只鸟雀飞走。随从不经问道:“这院子怎么这么多鸟?”众人又往里走,推开堂屋门,眼前突兀一个死人跪趴在地上,吓得众人连连后退。半响,白向和王战走上前去,尸体已经风化,想来已经死去多时,已被虫子啃食得难辨人形。身前还有一口烂锅,也已经干裂,锅里还剩着几根骨头。白向说道:“想必是吃完了锅里的东西,最后饿死了。”众人叹息一番,默然离去。惶惶避客鸟虫迭,墙也倾斜,梁也倾斜。俯跪谁知母子诀,万般人歇,万般事歇。堂门犹有淡福贴,日祝空阶,月祝空阶。竹马忍抛抱柱约,独过春节,独过秋节。几人寻了半日,绕了大半个村子,直到天黑,依旧空无一果。王战提议道:“天晚了,咱们先回去,明天再来。”白向只得听从。
再说逸诗这边,一行人赶了两日路,终于来到金唾。车子刚过城门,便被贝沐的人看见,逸诗心有不快,也不去理会他,径直走过。走到府衙门口,刘辰和王勾月以及府衙一众干部出门迎接,因为黛微的消息还未公布,尚有许多人不知,以为仍是像往常一样来串门,逸诗也不提,像往常一样打发了众人。直到晚间饭罢,刘辰和王勾月遣散了下人,单独留逸诗四人在屋,才开始商量出行岳州一事。刘辰说道:“不如你们也装成客商,带些兵去。”逸诗反驳道:“现在到处都是通缉令,装成客商不是等着被抓?”王勾月生气道:“你不要瞎出主意。就等过两天回腩为的时候,神不知鬼不觉,趁夜投东去。一路多走小道,尽量避开城市,等到岳州那边就没事了。”“嗯,我也是这么想的。”刘辰说道:“那可一定要小心。”“估计我们回来要来年春了,有可能我还会去吉州一趟。”王勾月回道:“早一天晚一天都无碍,只要平安回来。”常大说道:“放心,一定把黛微姐平安接回来。”苗娃说道:“我也想去。”刘辰训道:“你去什么,只会添乱,老实等他们回来。”逸诗笑道:“你俩还有别的任务呢,可不比我们轻。”“什么任务?”“等会儿跟你俩说。”王勾月说道:“要回来时先给我们传信,我们去接你们。”刘辰叮嘱常大道:“若是路上真出什么事,你有事也不能让黛微姐她俩出事,知道吗?”“知道!”逸诗骂道:“婆婆妈妈的,我们都不怕,你在这担心个没完。”刘辰只好闭嘴。
逸诗来金唾的消息传到贝沐耳中,贝沐诧异道:“怎么连她也来了?”又有陶掌柜来报道:“今早王石和郭才依刘辰令带兵改守存马。”贝沐惊道:“不对劲!怎么都乱起来了,到底是要干吗?”李掌柜安慰道:“贝姐不用担心,可能只是临时的人员调动,也跟咱们没关系。”“什么没关系,早跟你们说今后要谨慎,现在这世道,生死不能全攥在别人手里。”李掌柜便不再说话。贝沐说道:“派人去府衙打听打听,必有蹊跷。”“是。”二人出来,李掌柜叹道:“这事有什么蹊跷的,贝姐不关心生意,整天上心这些没用的。”陶掌柜笑道:“她不是上心这些,她是上心刘老大。生意哪有对象重要。”“不明白,明知没希望还坚持什么,都是刘老大要守孝让她以为还有机会。”“不要轻视一个女人的深情。”这正是千里接亲好子弟,余生守玉痴情娘。欲知后事如何,还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