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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章 山贼(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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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雅尔做为王国权力中枢,偏偏在一个兵连祸结的时期发生了王室赫斯家蒂利尔和莫里斯各方角力的乱局,诸多纷争好不热闹。

做为王室成员的公主在和她的对手争竞中沦为了失败的一方,只能明智的选择逃离被胜利者控制的战场去投奔最后的希望。那是他的精神支柱感情寄托---远在数千里外的情郎,军中英豪麦尔斯。

然而在兵荒马乱的多事之秋,一个柔弱女子要流亡千里穿过漫长崎岖的荒郊野岭,盗匪猖獗的高山密林,注定会遭遇不平凡的坎坷波折。一切还需从头道来方能对这位心性倔强的高贵女子遭遇的磨难和历练言说明了,领会美好总是夹杂艰辛,祸福自来相倚的道理!

话说自打公主和两位驭手乘车离开里雅尔,于路晓行夜宿,沿途所见不过兵燹又逢大灾,举国局势跌宕的悲惨情景。从败落的市井街巷到荒芜的郊外原野,映入眼帘的尽是扶老携幼流徙逃荒的饥民,回想起富庶繁华的旧时光心中无限感伤。

不觉逃离里雅尔城五日有余,时近正午,公主一行三人在郊野外一幢路旁酒肆打尖。酒肆由三间瓦舍改造而成,两旁房间门窗紧闭,只大堂里备了三副脱漆旧桌椅迎客,地方显得促狭逼仄,屋外支着的凉棚下也摆了两副桌椅。

两名仆人见屋里坐满了衣衫褴褛的饥民,屋外也被饥民占了一张桌子,征得公主同意点了凉棚下仅剩的一副桌椅入座。

公主并非忸怩作态的寻常女子,而为了出行方便特意女扮男装的扮相使她看起来更显英武干练。她用手杖拨开帘子走下马车,举目四望周遭,发现身在一处莽苍原野环绕的山谷中。初秋晴朗无风的阳光下万物安谧恬静,除了酒馆里传来食客们的闲谈絮语以及树丛间偶尔传出几声鸟儿清脆的啁啾再无任何响动。

她迈着一位绅士该有的优雅步履,缓缓走到凉棚下的座位从容就坐。仅从装束判断无人能识得她是个女儿身---锃亮的皮鞋,崭新笔挺的长筒裤,只有上等人才会穿的白衬衫宽领礼服和盖住了她精心盘起的发髻的高筒宽沿硬顶礼帽,黑白相衬扮相加上她为了掩饰姣好容颜刻意压低的帽檐,使她浑身充满神秘莫测之感。若说唯一会令人起疑之处,便是在用餐时不得不摘下手上的白绸手套露出一双白皙精致的葇夷素手。

三人坐定,年纪稍长一头浓密长发披肩的壮硕仆从对前来招待的店家说道:“掌柜的,你们这有些什么好酒好菜尽管端出来,结账时一发算钱给你。”

店家面露难色道:“几位一看就是城里来的大户人家老爷,想是初到我们这穷乡僻壤,不了解荒村野店比不得城里奢华馆驿,乡野小民生活清苦哪有甚美酒佳肴得孝敬老爷们?近两年来战乱和饥荒让乡亲们都外出逃荒去了,留下的都是些行动不便的老弱残民,小店寻常只能从四邻八乡淘些咸菜糠粉和着野菜草根制成糠面团子售卖,顶好的吃食也只有白米粥和面团子,荤腥是半点儿也没有,酒水倒还剩些先前贮存的茅柴白酒。”说着店家无奈觑向别处食客的餐桌。

公主见周围位子上坐着的尽是衣衫敝陋面黄肌瘦的贫民,桌上的碗碟中无一例外盛着颜色灰暗切成细丝的腌渍蔬菜块茎,要么就是一大碗颜色暗沉的烂熟菜叶。无论男女老幼手上都抓着一块被蒸煮过的裹着粗糙馅料的黄褐色糠面团子。

“既如此,拣好的上吧。劳烦将我等马儿也饲喂了,一发算钱。”仆从无奈说道。

“哼!愚蠢的富家子弟,不呆在城里守着你们的国王过骄奢淫逸日子,倒有闲心跑来山窝窝里跟我们穷酸破落汉抢吃食,真个饱汉不知饿汉饥,三餐饕足思糠秕。”说这话的是屋内当中位子上一中年村汉,那人坦胸露腹,皮肤黧黑,一身粗布衣衫缀满补丁。他以敌视的眼光打量着锦衣华服的公主。和那村汉同桌用餐的三名壮汉嬉笑附和着,言语甚是低俗不堪。

公主本是逃难之行无意多惹是非耽误行程,便低头沉默以对不作理会。岂料,邻座几名皓首老者发出求生不易,立世艰辛的絮絮哀声后,众人心中久久积郁的怒火被瞬间引燃,争相开口对王室与王廷恶语相向,骂完王廷官吏又骂起了贵族和富人,之后将谴责的矛头对准公主一行人,旁敲侧击的暗示要将三人绑了向城里的老爷们勒索赎金。

“你倒试试看?瞧你们一个个肚皮尚未填饱瘦骨嶙峋的可怜相,也不晓得哪来的气力夸这海口!”

公主生来极是自负从未受过旁人讥侮,能忍下眼前卑贱糙汉们出言不逊已属难得,岂甘受他人挑衅,当即开口呵斥众人。最先说话的那一桌人见己方人数占优,又觉得在王廷与官僚阶层广泛引起民愤的时期向富人们发难属侠义行为,遂首先对公主一行人发起攻击,双方战斗就此展开,邻桌几位饥民也顺势加入混战。

正如公主所言,流民们长期忍受饥饿折磨身体疲弱不堪,哪里是两名宫廷卫队中精挑细选出来的侍从的对手,空有一腔怒气催发斗志也只三两下就被擎着酒盏的的精壮侍从打得七零八落,东倒西歪跌扑在地。

打斗期间公主泰然用餐仿佛什么也没发生,邻桌原本还在旁观起哄等着看富人笑话的饥民见势不妙陆续开溜,只剩店主人哭丧着脸无助哀求双方早些罢手,然而激斗正酣的人群谁肯理会。等到饥民们全被放倒打斗收场,公主双倍赔偿了店家损失再无心留下用餐,叫店家打包些干面团子咸菜带着两名仆人登车离去。

教训了恶意辱骂的刁民公主出了气,却未料到酒肆人群内混杂着附近山林中一伙专靠打劫过路行商,干着杀人越货勾当的强盗细作。

那细作见公主出身不凡又听流民口称要绑了勒索赎金,虽为诳言,倒正合自己本家买卖,此送上门的财路怎肯错失?趁着两方动手之际,探子先一步离开寻那隐匿山中的盗匪头子报信去了。

话说公主一行人出了酒馆在和风朗日里赶了一天路,途中除了让她感到行程引起的困乏疲惫没有任何新奇遭遇。次日晌午她正自无聊望着车窗外山野景色叹气,马车驶离开阔地带,进入以地势崎险,山川雄奇突兀闻名的高登山郡地界。

要说这高登山郡纵使太平时节也以盗匪猖獗为十方国民众熟知,草寇强人纠集结伙蛰伏于茂密林莽专干剪径伤人的恶事。提及此郡十方国人常以“绿林巢窟”形容,使人闻之了然此间地理风俗。

在往昔漫长岁月中此郡虽毗邻里雅尔,为维护京畿安宁宫廷无数次调遣重兵围剿,苦于复杂险要的地理环境---此郡往南直抵大海尽为山林地形,相连三郡无一不是高山绝地嵯峨,岭壑绵延横亘,层峦叠嶂,林莽苍苍,王师追剿艰辛,盗匪遁迹迅捷。每每官军出动匪寇总能匿去,兴师动众,跋山涉水倘非无功而返便是收效寥寥,说是出兵剿匪不妨看作大军入山野营行猎。待官军班师回朝,不消许多日盗匪们又会折返归来,重建被官军捣毁的山寨,竖起被伐断的大旗,宰了三牲拜过天地,重操旧业拦路趁食。

今逢荒年乱世,却是干此无本买卖的佳期。各地流民啸聚落草,剽悍者占山为王互相划设地盘,在同为叛匪的共识中称霸一方。寻常为争抢肉票彼此时有攻掠,遇上官军剿捕也能同仇敌忾互为引援,俨然成王权管辖以外独立国度。武备薄弱的地方官衙为免于悍匪滋扰唯有采取绥靖妥协的策略以避锋芒,而与匪徒勾结为害一方的贪官污吏亦不在少数。

公主车驾经此险地免不得和盘踞的悍匪遭遇,始入盗匪控制区域已被盯上。当马车驶入一口袋形的狭长山谷,只闻得林中锣鼓喧天,周遭密林里窜出许多手持大刀长矛的匪众将三人所乘马车团团围定。盗匪们个个衣衫褴褛,蓬头垢面,口中吵吵嚷嚷喊打喊杀,步步威逼抵近车驾。两匹驾辕的骏马被吓得原地不住踩着蹄子。

长发壮汉勒住缰绳轻声安抚马匹,一边扭头对车厢里的公主说道:“主人,我们这是遇到山贼了。”

他气定神闲全不把贼众放在眼里,另一位身材同样健壮的疤面男仆则从马车驭手位子上跃至平地,抬起右手“倏”得一声迅疾地从驭座下挈出手腕粗细的混铁棍横在胸前对众人厉叱道:“哪来的贼寇!大爷的路也敢拦,活腻歪不成?”

只听人群中响起一粗犷猥獕的声音浪笑道“我管你是哪路神仙,进了咱的地界都是咱的财神!”

循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匪众朝两边让出一条路,走来个身披裘衣满身肥膘的大汉,那汉肩挎一口寒光闪闪的大刀,右手紧握刀柄,左手指着疤面侍从挑衅道:“今天撞上本大爷算你倒楣,要么乖乖跟咱回山寨听大头领发落,要么就把小命留在这儿,弟兄们带上细软车驾自己回去省了许多麻烦,你们自个儿看着办吧!”听那人说话粗声大气,公主先自有了几分鄙薄,待听得他言语粗俗狂悖,更是感到厌恶。她强压怒气揭去车窗帘子一角,见那说话的身型五大三粗,面目狎亵丑陋,遂放下帘子对长发仆人低语道:“他们人多势众不宜硬碰,告诉你的同伴我们随众人回山便是,我倒想瞧瞧统领这伙乌合之众的是何许人物。”

公主见惯了武备强大训练有素的军队,对一伙因为饥馑所迫麇集起的流民并未放在心上。

长发大汉领命对疤面青年传达了公主的指示。疤面青年随即对众寇厉言道:“我家主人吩咐可以随你等回山去见贵头领,不过你等须和车驾保持两丈间距。如若不然莫说山寨去不成,只怕你等性命亦不得保全。”

“哟嚯你当我是被吓大的吗?告诉你们,今日落在本大爷手里,本大爷要你们生就能生,要你们死就得死,哪来那么多狗屁要求?识相的话快叫马车上的人滚下来,上山的路还远着哩,为了逮你们老子可是连滚带爬赶过来的”

那肥胖大汉显是想尽力语句连贯表达心中所想,然而囿于是个目不识丁的老粗只得搜肠刮肚找些词汇硬生生凑成一句话。这就让他身旁浑身长满癞疥的瘦叫花子看不下去了。他以右手食指杵了杵大汉肋腰提醒道:“是马不停蹄,马不停蹄地赶过来!”

“我他娘的知道!”大汉怒斥道:“老子想怎么说就怎么说,用得着你来教我说话?不要以为多读了几本破书就能对我指指点点---你只是个狗头军师。就算是大当家的发付你相助我你也得听我的。”大汉对瘦叫花甚为不满,喋喋不休道:“你也就出出馊主意在行,别的还不得靠我出力?”

被一番抢白的瘦叫花满脸不悦,只恨武力上不是胖大汉的对手,虽心中不忿也只能干哼一声不再言语。

“告诉你们,要不是听二溜子报告说有马车还有上等人家的少爷,身上定然带了不少值钱货,老子才不会为了干票生意累得像挨鞭子的牲口一样跑这大老远山路来会你们。纵是你们身上带的黄白货得上交大头领论功行赏,这马车我是一定要坐回去的,快叫车上的人滚下来走路把位子给老子腾出来,要不我可就不客气了!”说着大汉掣刀在手移步逼近。

“鬼面,既然这位道上的兄弟非得和我们过过招,你就陪他玩玩吧!”长发大汉对疤面男吩咐道。

疤面青年微微点头并不言语,此刻他神情凝重面若寒霜,炯炯双目满含杀气紧盯胖大汉眼睛。忽然,他疾速向前一闪欺身到胖大汉近前,动作之快使一众盗匪来不及反应。胖大汉则对疤面男先发制人的行为完全没有防备,只一个近身动作已令他心中大骇慌了手脚。待疤面男在他面前凌空跃起大喝一声“呔!”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抡铁棒朝他当头劈落,他已然只有下意识的将大刀架在头顶格挡的份儿。

要知道疤面男自小习武出身,又在王子设立的近卫机构接受过专业系统的训练,个人战力属于王子卫队中的翘楚,那大汉虽在体格上略微占优终是空有蛮力的草莽,怎吃得消疤面男势大力沉的当头重击?只见棍刀相碰火光迸射,剧烈的金属碰撞声冲击着在场众人的鼓膜。疤面青年纵身跃起时将全身劲力尽皆集中到了铁棒一端,在急速挥击下形成千钧之势,铁棒触及刀刃的瞬间胖大汉双手一抖只觉虎口传来攒心疼痛,大刀旋即脱手而出掉落在地。这就使得铁棒顺势落在了他宽阔溜圆的脑门上,直打得他七孔流血眼冒金星,亏得最初一下格挡卸去了铁棒上的大部分力道,否则这一击非让他脑浆迸溅,横尸当场不可。

只听他“哎呀!”一声,紧闭双眼眼,右手捂着脑袋上流血的伤口,左手在身前胡乱比划摸索着什么,语无伦次吵嚷道:“呀怎么回事?我怎么看不见了?狗娘养的你要是把我打瞎了,大爷绝饶不了你!告诉你刚才算偷袭,爷可没有被你打败,我要跟你公平正大再打一场,得叫大头领当我们的裁判”说着忽然一口鲜血喷出,浑身蔫软,眼看就要瘫倒于地,瘦叫花子见状忙上前搀扶,嘴上不忘纠正道:“错了错了,是光明正大又说错了,没有文化就别学人家咬文嚼字。”

“你给我闭嘴,就算我这会儿死了去就算我后半辈子变成瘫子,你也只是个三头目,一天是三头目就永远都是四头目,二头目永远是我我要永远踩着你,你休想翻身骑在我头上!”胖大汉拼尽最后一丝力气说出最想说的话又呕出一口鲜血,随即仰身昏死过去。

“行行行,你是三头目了,永远的三头目!”

癞军师说罢将晕厥的胖大汉平放在地,起身对疤面男仆说道:“好了,我们的二头目倒下了,他不是你的对手我更不消说,何况你还有个不好惹的同伴。但我可不会跟你们一对一的较量,当然我也不喜欢骑马坐车,所以我们继续执行之前商量好的决定吧!”

“叫他前头带路。”公主吩咐道。

长发大汉对癞军师传达了公主的命令,军事叫几个喽啰兵把身体僵直的胖大汉四仰八叉架起扛着,一行人前簇后拥押着马车循深林小径走进了大山深处。

高登山郡地势险厄,群峰耸峙,处处可见千仞绝壁,万丈幽谷,乱石虬松错落深涧,僻路幽径攀山绕岭,凌空栈道飞崖悬岩。

公主车驾与一众草寇在曲折盘绕的密林小径缓慢迤行了四个钟头艰难登上一座巍峨险峰,来到山巅上一处木寨栅围起的院子里。

癞军师让众人停下脚步,走近车驾对着车厢俯身恭敬说道:“我们到了,劳烦贵客于此稍候,我去向大头领通禀一声即刻前来相迎。”说罢,不等公主回应,神情冷峻地对两侧寨兵挥挥手,左右喽啰登时聚拢而来将手中长枪短棒一齐抵住困在垓心的车驾。

公主与从人俱不言语,等不多时,癞叫花折返回来对喽啰们发话道:“把二头目抬去后院疗伤。”而后阴恻地对两位仆人说道:“我家大头领有令,请诸位至正殿一叙。”

此刻公主方打开车门支着手杖迈步出车厢。这癞疥军师行走江湖多年见多识广,一眼瞧出了公主女扮男装的身份但并没有揭穿,自顾自走在前头引路。几人穿过前廊与数重寨门,进入一间宽敞的大厅里,大厅两侧对齐摆着六把黑漆交椅,正对大门的位子单独摆放了一副主位。

此时那位子上正端坐着一位身材魁梧的中年壮汉。那汉皮肤黝黑与一众盗匪无二,只是身材壮实面目和善坚毅,浑身透着高洁志士的浩然正气,使人观之顿生面善之感。

公主见了不禁心中暗赞:“好一位绿林豪杰!”

“大当家的,人带来了。”癞军师说道:“三人中面有疤痕者即是打伤二头目之人,那长发大汉也似身怀绝技,至于这位易装的小姐从她的扮相判断应是京城富贵之主,不是官宦千金至少也是豪绅宝眷,看穿得一身奇装异服兴许是某位从事跨国贸易的富豪之家!”

公主刻意模仿莫里斯着装风格,引得癞叫花胡乱揣测。那大头领听了介绍颔首对公主微笑道:“三位想必是来自京城的贵客,既拣这条凶险路径行走只有两种可能,一是你们有急事不得不犯险,第二就是你们受官家追击慌不择路。这位小姐有意隐藏身份,身边又陪伴两位身手了得的扈从,若有要事在身定也与官家有关,然而官家何以会派一女流公干呢?”他眉头微皱作思索状,悠悠说道:“显然事有蹊跷,假使你等被官家追击自里雅尔城到高登山郡地界,一路上都有我们埋下的眼线,近日倒未闻京师有兵力外调的消息。所以,恕在下冒昧,以仕宦们所不齿的强盗身份对小姐做一番唐突臆测也省去诸位上流人士对我辈山野莽汉许多交谈之厌。

小姐身份尊贵,高登山郡的大户人家没有我们兄弟不认识的,您的家室显然不在此列。这儿是去往暮岩郡的必经之路,举国皆知当今公主为人处世不拘常理,对骑猎情有独钟,犹爱男扮女装。时下盛传公主与新册立之王后不和倘敝人没有猜错,小姐应是潜逃出宫去往暮岩郡投靠麦尔斯将军的公主殿下,未知在下所言是否属实,还请小姐明示。”说着,大头领起身走向公主,两位仆人忙闪身上前横在他与公主之间。

大头领见状停下脚步微笑着向公主俯身作揖,而后泰然立于原地等待公主答复。

“既是被寨主识破了身份我们也无须多做掩饰,本尊正是希丝公主,只因与父王宠幸的妖妇起隙,决意出走暮岩郡寻我夫婿麦尔斯去。本尊见阁下器宇不凡,手下多有豪杰猛士追随,值此外敌寇边之际,有志男儿皆投效军戎,沙场建功,阁下何不弃了山寨率领手下骁勇与我等共赴暮岩郡投入麦尔斯将军帐下杀敌立功。他日驱退虏寇论功行赏,免不了赐阁下高官厚禄,封妻荫子,如此人生岂不完满?”公主把玩着手杖转身走向左近一张交椅就坐,翘起二郎腿好不悠闲。

“哈哈,殿下不愧出身宫廷,言谈不离功名利禄,社稷大业,可惜我辈皆草莽出身,与公主身份悬殊,粗陋见识只堪做一乡野草民,若再有非分妄念恐无福消受反遭累陷,落个不得善终岂非哀哉?是以殿下美意在下只能心领了。”大头领谈笑间返身坐回位子上。

“如此就请寨主尽快放我等下山吧,边关战事急迫我们还需抓紧赶路。”公主见无法说动匪首投诚不愿多费唇舌,催促道。

“噫---莫急,”大头领惊诧道:“公主驾临草寨是我等弟兄几世修得的福分。既来了不妨多住几日,尽情享受山中静谧生活,这一路到暮岩郡山高水远,几乎每个山头都有草莽豪杰出没,您就这么走了想要顺利通过高登山郡绝无可能。若三位稍有闪失,无论对王廷还是麦尔斯将军在下都不好交待。故而,还请三位安心歇住几日,容敝人做周致准备着人沿途护送如何?”

“不可不可,本尊说了前线吃紧麦尔斯时刻需要我给予的帮助,你还是快些为我们放行吧,耽误了我的日程你可吃罪不起!”对于匪首居心叵测的挽留,公主不耐烦拒绝道。

“既然说到会否因为殿下耽误战事,就不得不提已被剥夺大帅职位的原城北兵营统领麦尔斯上校了。”大头领神情陡变,冷冷道:“他因何被贬职又因何龟缩于暮岩郡深谷幽壑中苟延残喘,大伙儿心里都清楚。黄沙城败北使他丧失了一名军人享有尊重的资格,所以您无须以麦尔斯将军来压我,若将您留下小住几日有罪,那麦尔斯丢失边境重镇黄沙城又该当何罪呢?”匪首反问道。

“就算你说的在理,扣留当今公主你就不怕国王派大军前来营救吗?看您这大殿横楣上悬挂的匾额镌刻的“义正殿”三个字,莫非真想把此处当做脱离王廷管辖的“山野宫廷”吗?”公主严词质问道。

“殿下此言差矣,时逢乱世,群雄竞起,并非只有宫廷朝堂才会权力倾轧,党同伐异,在这渐趋没落的南方世界何处不是朋党邀结,盈我竭彼,激烈攻伐后才得保残生。您这一路行来少不得遇见一具具形销骨立,失魂落魄在荒郊野外游荡的饥民。他们中的多数人你若赏他一口饭吃,让他们去行刺国王也会义无反顾。如今举国上下尽为战乱饥荒所迫,有多少这样的饥民您知道吗?您倒是告诉我在他们眼中王廷还有什么威信可言?既然王廷失去了掌控全境局势的能力,焉能怪我们这些生来就不受王权束缚的人有自立之心?在高登山郡数千里茫茫大山内似我们这般走投无路上山落草者岂止千万,倘你到别的山头踏访一番自会明白,山间岁月非市井可比,强盗的世界里只有规则没有王法。说到规避名讳,实多此一举,似我等手上沾满人命鲜血的强人一朝落在官家手里绝无指望生还,王廷对待山匪与海盗一样都是格杀勿论,谁还会在乎它王廷的权威尊颜吗?”

“话虽如此,您的小小山寨,兵多不过几百,将勇皆是蛮汉,整体实力还顶不上王宫里的一个卫戍营,如何与前来解救我的王廷大军抗衡呢?”

“哈哈,殿下何出此稚童之语。且不说国王不知您当下身在何处,纵是他知道了万金之躯的公主落在山贼草寇手里,真要挥师救援也得看看他的王廷军队能否吃得消高登山郡山迢水远之苦。我说过,此地数千里山林中蛰伏着无数和我们干同样勾当的弟兄,这些人寻常为争抢买卖互相火并不能见容,可若要他们联合起来抵抗官军围剿那是一呼百应,万众一心。正因如此,尽管王廷实力雄厚,千百年来对我们依旧束手无策。”

“那是因为你们可以一路南下直达边疆,乘船逃亡海外。但在这个非常时期你们的退路已被麦尔斯回撤后方的大军截断,再想溜走只怕无路可逃了。”公主淡然反驳道。

“确如殿下所言,故而我们更需加倍小心,既不能放了公主您这位千载难逢的摇钱树,又得防止向王廷讨要赎金时被王师与麦尔斯的部队两面夹击,是得想个万全之策嗯,在我想出解决办法之前只能委屈几位在草寨逗留几日。三位放心,你们住下的日子,饮食起居我们绝不会亏待。如今连年干旱,山民皆食不果腹,留几位在草寨内周致款待算是敝人对公主殿下表达的敬意吧。”说罢,当即喝令兵丁将公主三人押往东边毗邻寨墙的二层阁楼上分别关押。

待公主几人被押离大殿,寨主与癞军师商量起向王廷勒索赎金的事。

“智囊,以你之见我们该如何处置这笔价值连城的买卖呢?”大头领对癞军师问道。

“禀大当家的,好办!”癞军师信心十足说道:“麦尔斯方面我们无须担心他会发兵报复,时下王廷与赫斯家反目,彼此猜忌,想来营救公主这件事上王廷是不愿让麦尔斯插手的。特别是公主与麦尔斯关系密切向为国王所恶,是以,王廷绝不会主动将公主下落告知麦尔斯。可以肯定,不出意外的话,麦尔斯绝不会知道我们与王廷之间的这笔交易,我们只需将精力集中在对付王廷方面即可。

倘说王廷定然会以武力方式解救公主倒也不见得。举国尽知新后与公主不和,双方关系既已发展到了公主需乔装潜逃的地步,必是如公主所言国王被美人俘去了心魄,无意袒护公主。料想倘宫廷得知公主被我等绑票,新后定会阻止国王对公主进行救援。这是本趟买卖能否成功的唯一变数。

此刻属下想问大头领有多大决心取下这笔财货,是否愿意为了一桩买卖跟王廷结下世仇宿怨?”

“智囊说的什么话?我等结寨聚义的从来和官家是对头,做梦都想绑了君王于堂前顿首讨饶,此既能名载史册亦可为我辈历来遭受官家虐害出口恶气,所谓不能流芳百世也该遗臭万年。如今送上门来的好事岂能白白罢手?若是我因为惧怕和官家结仇做起无胆鼠类,倒不如差人用八抬大轿送他们回京城自己也绑了随去请罪,我又有何脸面立足于高登山郡的强人地界中?你无须多虑,若有妙计但说无妨,只要能将赎金赚到手,刀山油锅我也要闯一闯。”大头领豪气冲天,果决说道。

“既然寨主心意坚定,若是王廷拒不支付赎金或遣大军强行救援。我们就以护送公主前往暮岩郡与麦尔斯成亲做要挟,此为国王大忌,必能得到比处决公主更加显著的收效。只不知如此干犯君王所恶是否值得?寨主又想向王廷索要多少赎金,事后可有全身之计?”

“我等结伙开张以来,干过最大的买卖总共获得多少金银?”大头领问道。

“五年前京城老店‘舶来品’掌柜落在我们手里向他索得一千金里格,这是我们干过回报最丰厚的一笔买卖,也是近十年高登山赎金最多的买卖了。”

“嗯,公主万金之躯要价十万金里格不过分吧?”

癞军师听了心领神会点了点头。

“至于后面要如何与宫廷周旋我想他们还不至于放着大好河山给敌人蹂躏,兴师动众与我们在山中较量。所以,一时半会儿他们尚不能拿我们怎样,待赎金到手往后的事慢慢计议不迟。不过经你一说我倒真担心那昏君沉溺美色连子女的性命也不放在心上咧!”

商定对策癞军师当即修书着人昼夜兼程送去王廷。

王廷这边因为公主私逃出宫气得国王下令全城通缉。连着几日过去不见音讯,某日国王召来蒂利尔正商议此事,却见宫人呈上书信报说广场守卫偶然拾得。

国王听说是勒索信,忙接过信函拆阅道:“高登山布衣阿呀哈(化名)致我王巴塔兰·裘里台鉴:

前日敝人随契友闲来无事偶游乡社,于途中幸遇公主殿下,倍感荣宠之余恭请殿下一行三人入庄内俄延款待,今欲隆仪重典护送殿下回城,奈何家资菲薄不堪裱饰,欲使栈车牝马又恐玷辱公主贵体,无奈只得向陛下索金币十万以充车辇仪盖筹备之资。倘陛下无力给付或罔顾殿下安危兴师征伐,我等唯有尊殿下之命,誓死护送殿下远走暮岩郡麦尔斯将军驻地,以明我辈效忠王室心迹。乡野鄙人阿呀哈敬呈我王陛下。”

“岂有此理!连草莽鼠寇也敢来勒逼寡人了?悍然劫持一国公主尚不知罪无可恕,竟自向本王伸手索要赎金!可恨的是还要搬出麦尔斯来羞辱我真气杀我也!不将此等藏头缩尾的鼠辈杀个罄尽怎能消我心头之恨!”

国王怒发冲冠就要召奥勒米前来颁布发兵诏令被蒂利尔及时劝止。

“陛下且慢,见在公主陷于贼手倘陛下发大军进剿恐投鼠忌器殃及公主安危,此事需得从长计议。”

“逆女,被俘之日即该想到会辱没王室令祖宗蒙羞,早该自行了断亦不至有今日之困哼!”国王气愤道。

“陛下息怒,当以圣体为重。既然有了公主的下落,那么一切就好办了。当务之急是以何种方式解救公主方得稳便,倘王廷发兵征剿惊恼贼人,纵使未伤得公主殿下也会被贼人送往麦尔斯处,以公主倨傲性情及麦尔斯狂妄的行事作风,再想将公主迎回只怕比从盗匪手里解救更为艰难。

那麦尔斯对公主觊觎已久且事实上已脱离王廷钳制,倘公主与之久处只怕难保殿下清白之身。臣恳请陛下为了王廷威严与王室荣誉,决不可使殿下被送往暮岩郡。”

“哼,依你之言寡人岂不是要乖乖听命一小撮山贼摆布,将为数十万计的金币送到贼人手中吗?”国王满脸不悦道。

“那倒未必,我们可遣两拨人马,一队佯做接受贼人要求支付赎金,另一队绕道贼巢后方,待公主成功获救即对贼巢发动奇袭,届时公主安全归来,金币失而复得,王廷也保住了尊颜,此一举多得之法望陛下鉴纳。”

“哈哈哈,有爱卿为我出谋划策,寡人实无须过虑。那么以爱卿之见何人堪任奇袭队伍将领一职?”国王大笑问道。

“回禀陛下,统兵征战非臣之长,这您得问统领大人。”蒂利尔狡狯道。

“也对。”说罢,国王命厄兰德传来奥勒米对他说明了事情原委。奥勒米听了气得暴跳如雷主动请缨领兵出征,誓言将胆大妄为的不法之徒剿灭干净。

“大人督师京畿防务是何等要事,岂能擅离职守?陛下召你前来是想问你,除了大人是否还有别的合适人选?”蒂利尔插话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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