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古书（1 / 2）

雨，已经下了一夜，依旧没有停歇的迹象。

是的，入秋以来，细雨绵绵不断，已经连续下了几天，给这座闷热的城市带来一丝久违的凉意。

夜深了，安一黑仍然独自一人坐在窗前的一张桌椅上发呆。夜风吹过窗台，那盆绿萝叶上的雨滴，一滴接着一滴，被风缓缓吹落在他的桌上。

窗子外的铁栏上方有一块绿色彩钢瓦做的雨棚，雨滴已敲打了一夜的无眠。安一黑凝视着窗外的雨滴，陷入了沉思。

木桌上，那一杯土司古茶的热气已经散去，却依然散发着浓浓的茶香。

安一黑端起那杯凉茶一饮而尽，然后，抽出一张纸巾，漫不经心地擦拭着落在桌上的水滴。

擦着擦着，突然，一个奇怪的念头从脑海里一闪而过，他自言自语道：“五月渡泸，深入不毛……对，我下一部长篇小说的书名就叫《鱼鲊渡口》。”

雨，还是没完没了地下着，不远处有一盏昏暗的路灯在忽明忽暗。霓虹灯闪烁的时候，一束微弱的光亮斜照在窗前的雨帘上，仿佛那雨帘上一个个诡异的画面若隐若现，像极了幻灯片的投影。

安一黑迅速打开笔记本，在键盘上运指如飞，只见电脑银幕上docx文档中一个光标不停地跳动着，拖出一行行长长的文字：“城东的驿道蜿蜒崎岖，远眺泸水一泻千里，一支孤军深入的蜀兵顺河而下。初秋的江水水流湍急，蜀兵行军半日，不见鱼鲊渡口……”

写着写着，安一黑仿佛穿越到了烽火连天的古战场，下笔如神。

不知过了多久，一位杂志社的同事推门而入，“咯吱”一声，打碎了安一黑脑海里的所有画面。

“哦，你又熬了一夜呀。”

安一黑一看表，已是八点一刻，笑道：“是啊，出版社的何总编一直在催稿，只好如此了。”然后，轻轻合上电脑，揉了揉刺痛的眼睛，方知雨已经停了。他起身伸了一个懒腰，打个哈欠，急匆匆地下了楼。

杂志社楼下的拐角上，有一个小饭店，名叫“普格小笼汤包”。卷帘门前的顾客已经排起长队。安一黑也不给老板打招呼，轻车熟路，自己吹着口哨走进了后厨，自个儿端出一屉热气腾腾的包子，笑嘻嘻地对老板说道：“老张，打包带走！”

“老张，老张，我有那么老吗？”那姓张的老板头也没抬一下，在埋头往纸盒里装包子，“我这是小本生意，你的早点钱往后得现付了。”

“你没老，只是长得有点着急而已。”安一黑说完，捏着纸盒就往外走去。

老张又见安一黑吊儿郎当地耍嘴皮子，“哎，还没给钱呢，安大作家？”

“记在账上，下次一起给你。”

“你……”老张一抬头，安一黑已经走远了，巷子里只有他的影子在晨阳里拖得很长很长。

安一黑边走边吃，一屉小笼汤包下肚，打了几个饱嗝，哪里还有什么困意，扭头看了一眼老张，小声说道：“下次？你就等着吧。”一转身，拐进了古城小巷。

小巷古色古香，巷道两旁的店铺里不是出售文玩古物就是奇珍异宝。笔直的小巷尽头就是即将要拆迁的四牌楼，北侧有一古巷，名曰“府街”。府街的岔口上有一古榕树。

遛鸟的、斗蛐蛐的、下象棋的、喝早茶的、唱戏曲的，方圆五里只要是还没断气的老人都喜欢在这里晒太阳，也不知是这里的空气好，还是地方老。

府街以北也有一条幽深僻静的古街，巷口上有一青石砌成的大门。门右侧石壁上挂着一块石匾，写着“司都巷”。走入古街，行至半里路，有一庭院，站在院门回首一望，六尺宽的青石板一铺到底。

院里有一棵不知名的歪脖古树，枝干似虬龙，却也枝繁叶茂。树下有一口圆井，井口边上有一个凹槽，长有绿藻，甘甜的泉水从凹槽里溢出。那晶莹清澈的泉水尽数流入一小池，池中养着几条小金鱼，而池边的小径旁栽着无数奇花异草。

府街东行一里，就是安定门。站在城门楼上放眼一望东南一隅，参差不齐的建筑群中一座四角阁楼，再往西就是四牌楼。

东西向的府街与南北向的北街的交汇处附近有一旧书屋，藏书倒是不多，但安一黑有事没事总喜欢来这里闲逛。

老店主姓王，可谁也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也说不清他到底有多少岁数。这条街上的左邻右舍，无论是男女老少都叫他“旧书王”。

旧书屋的门梁上挂着一鸟笼，笼里关着一只小鹦鹉。安一黑前脚一进门，小鹦鹉挥动着翅膀不停地叫唤道：“欢迎光临，欢迎光临……”

安一黑倒是没察觉到门梁挂着的鸟笼，也没瞧见一个人影，着实被吓了一大跳，连忙收回了自己的脚，只把头伸进门缝里，叫道：“旧书王，帮我找一下唐宋两代西南土司的一些书籍，有多少，我要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