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间渡(二)(她忽然记起那个染着春风的...)(1 / 2)
孤坟很新, 泥土胡乱地堆积其上,应该是结界形成后, 有人顺手垒的。
此刻, 坟上泥土缓缓松动,一道身影从坟中浮了起来。
她穿着一身将士服,袍摆上有大片血迹,身上的甲胄已经破了, 头盔也不知道去了哪儿, 茂密的青丝被朱红发带束成髻, 几缕乱发垂在耳后。
她似乎还没完全苏醒,双目是闭着的, 配上她修长的眉、高挺的鼻梁, 虽然是女子,眉宇之间尽显英气。她手中握着一根长戟, 戟身锈迹斑斑, 令人心生畏意。
阿织虽然不曾见过洛缨,但在怨气涡中, 她就是她, 她很清楚,眼前这个被庄夭夭唤醒的人,正是洛家女不假。
洛缨低低地开了口:“……何事?”
“他们——这几个修士,他们想抢你的琉璃片!”庄夭夭指着奚琴几人, 立刻告状, “我拦着, 他们就打我,打得夭夭可疼了!”
她终于睁眼, 那一双鬼目与庄夭夭一样,没有眼白,当中布满漆黑的怨气。
阿织看着洛缨,不知为何,这个洛家女给她的感觉很奇怪,她看上去非常虚弱,同时又非常强。
阿织悄然探出灵力,感知了一下,这才发现洛缨作为鬼的气息很弱,以至于她死后大部分时间只能栖息在坟中,对周围人与事的觉察力极低,无法迈出结界一步,动辄魂飞魄散。但她本身的魂魄,或者说魂力又很强,强过阿织作为姜遇苏醒后,这一路走来所遭遇的所有对手。
洛缨的目光越过结界,看向众人,随后她举起长戟,月光落在戟尖,戟身在半空重重一挥。
冲天的鬼气逼袭而来,当中似乎还夹杂着污浊的灵气。
鬼哭一下震耳欲聋,结界中响起了令人毛骨悚然的骨骼摩擦声,伏倒在尸山的亡兵尸骸一个接一个站了起来,看它们的服饰,除了边关将士,还有当年的蛮敌。
它们被一同封禁在结界,时间无法流逝,是故不能超生,久而久之已不分敌我,于是共同臣服于此间最强者。
孟婆几人看着结界中的异像,灵器早就祭在身前,随时准备应敌。这时,初初从奚泊渊肩头一跃而下,蜉蝣身落地化为无支祁的兽形原身,他不管不顾奔到阿织身侧,双目却直视前方,故意不看她,高声道:“哼!”
阿织疑惑地看他一眼,继而收回目光,盯着洛缨。
她不敢有丝毫松懈,群鬼在结界中,他们在通路上,但结界的大门已经敞开,只待有人迈出第一步。
洛缨再一次挥戟,尸骸与怨鬼一齐列阵,像一支训练有素的军队,鬼气与杀意交织,万千鬼兵呼喝一声,齐齐朝结界外行进。
初初见阿织没反应,觉得她没把自己放在心上,连他生气了都没注意到,他更不高兴了,道:“你就没什么想对我说的?”
鬼兵即将跨出结界,阿织根本不敢分神:“没有。”
初初急了,从兽形化为人形,头顶一簇白毛被风吹得歪歪斜斜,“你一走好几个月,一开始还出来跟我们说说进展,自从变成那个洛家女,你就彻底消失了,要不是那只魔非说你们活着,让我耐心等,我早就进去找你了,我快急疯了你知不知道?”
是了,怨气涡中,时间混乱颠倒,时而半生如一日,时而一刻如一年。
她刚想问初初外间的情形,就在这时,洛缨第三次挥戟,万千鬼兵领命,踏过结界,奔袭而来,沦为沼泽的荒野再度化作当年沙场。
阿织再来不及多问什么,斩灵握在手中,泛出幽白的光,她对初初道:“她很强,跟好我,从此刻起,别离开我身边!”
初初一呆,被冷落的好几个月的委屈一扫而空,他立刻点头:“嗯!”
鬼兵携着怨意而来,黑气铺天盖地,孟婆的银链出击,直接锁住头两名鬼将的脖颈。奚泊渊长刀出鞘,刀气横斩,扫开最先一支先锋队。奚琴四两拨千斤的抛出折扇,折扇携着魔气,在穿透第一个鬼身后,并不停歇,而是锐不可当地劈穿过去,无数鬼兵在折扇下化散,兵马阵型被强分成两边。
结界中,忽闻“嘻嘻”一声轻笑,庄夭夭迈步过来,盯着奚琴:“表哥,你的脸色好白呀,是不是身子不舒服呀?”
洛缨出来后,她就不怕了,甚至有点仗势的小得意,适才她被奚琴打了,眼下逮住机会,她可要还回去。
惨白的鬼指在空中轻轻一掐,庄夭夭低啸一声,覆盖荒野的鬼兵忽然消失一半,化作泼天怨念,怨念如海潮,奔腾着涌向奚琴。
与先前的鬼袭不同,这一次的怨念是被洛缨的鬼兵加持过的——不知为何,她们二人的怨气好像是一体的,因此势不可挡。
奚琴目光一凝,召回折扇,还未出手应对,一道身影忽然出现在他身前,青裳在空中翻飞,阿织双手结印,一道带着剑意、铭文繁复的法阵于无声处显形,将鬼袭通通纳入其中。
她回头看奚琴一眼:“骨疾犯了?”
奚琴没掩饰,“嗯”了一声。
法阵与鬼气相撞,一时间不分高下,最终在空中爆开。
奚琴与阿织在风中急速后撤,奚泊渊提刀赶到,发现已经没自己什么事了,收了刀,说:“对了,我也想问,你俩在怨气涡里待了几个月,最后一个‘出嫁’,一个‘赴死’,到底发生什么了?”
奚泊渊的原意很单纯,他觉得阿织和奚琴的这出“嫁新郎”和原先的几出不太一样,想看看能否从过程中找到端倪,方便他们对付洛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