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火(1 / 2)
二阿哥今年十岁,这个年纪孩子多半已经立住了,可二阿哥的模样,个子看上去就跟七八岁没差别,一身靛蓝色夹纱长袍,满人衣裳一向宽大,这么一身衬得二阿哥显得越发瘦小伶仃,一张小脸没什么血色,进来后屈膝行礼,“给阿玛请安。”
二阿哥眼中也有濡慕神色。
四爷脸色一绷,招手道:“过来,让阿玛好好瞧瞧。”
“是。”二阿哥答应一声,他没多想,恭敬走到四爷跟前,李侧福晋心里头直打鼓,陪着笑道:“这阵子针线房的手艺可越发差了,怎么把衣裳做的这么宽大?咱们家里又不差什么衣裳……”
四爷看了她一眼,李侧福晋心虚地打断了话,不敢言语。
四爷这才看向二阿哥,凑的近乎了,二阿哥的气色不好越发明显,眼皮下发青,嘴唇没什么血色,许是真的刚睡了才被人叫起,双眼还有些惺忪。
“这些日子,你在家里做些什么?学了什么功课?”
二阿哥的院子虽然临着芙蓉院,可每日固定都得跟三阿哥去前面的勤学院读书,他似乎也察觉到气氛不对,迟疑着回答道:“回阿玛的话,儿子每日辰时起身去勤学院念书,晌午就回来休息,下午拉弓习练半个时辰,这些日子来,已经学了《中庸》。”
四个月学完一本书,不算太多。
四爷当初在上书房那会儿两三个月学完一本书是常有的事,但是弘昀的身子骨显然不能跟他那会子相比,四爷对儿子的要求也是只求个平安,至于什么功课倒在其次。
他听了这番话,皱眉问了几句。
弘昀都一一对答如流。
李侧福晋在旁边心里稍稍松口气,就听到四爷问道:“《孟子》学到了哪里?”
“学到了滕文公……”
二阿哥想也不想就说道,等把话说完,脸色刷地一变,咬住舌头,他额头上沁出汗水,原本还有些许困意,这会子一下清醒了。
李侧福晋脸上也跟着变了。
屋子里安静了下来。
就连年纪最小的三阿哥也仿佛察觉到动静不对,老老实实、安安静静地待在一旁,攥着奶嬷嬷的袖子。
“你先前不是说你才学完《中庸》,怎么连《孟子》也开始学了?”
死寂一般的沉默过后,四爷才开口询问。
二阿哥后背汗如雨下,他下意识朝李侧福晋看去,李侧福晋忙说道:“爷怎么还不了解弘昀?他性子要强,《中庸》学完了有余力少不得自己寻些功课去做,这在旁人家里都是好事,您怎么还怪起了孩子?”
四爷并没有搭理他,而是看向弘昀:“是这样吗?”
弘昀不敢也不知如何开口。
他急的满脸通红,既不敢承认自己常常熬夜苦读,又不敢对阿玛撒谎。
“把伺候他的几个太监叫进来。”
四爷脸色缓缓沉下。
苏培盛立刻出去叫了伺候二阿哥的太监进来,都是十一二岁的小太监,进来后纷纷跪下请安:“奴才给王爷请安。”
“都起来吧。”四爷扫了那四个太监一眼,“哪个是头儿?”
几个小太监互相对视一眼,一个面容机灵的小太监站了出来,“回王爷的话,奴才年纪较大,平日里主要是奴才伺候二阿哥。”
“这几个月来,二阿哥几时起,几时睡,每日吃多少,身体如何,你一一说来。”
四爷摩挲着扳指说道。
“喳。”平安不由得朝二阿哥看去,可二阿哥没敢看他,平安心里打鼓,也不敢说瞎话,“二阿哥每日都是卯时一刻就起,夜里到子时才睡下,吃的不多,每顿膳食也不过是用半碗米饭……”
平安说到最后都结巴了,原因无他,四爷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他砰地一下拍了桌子。
二阿哥慌忙跪下:“阿玛息怒,都是儿子的不是,儿子不该贪学耽误了身体。”
四爷的眼睛狠狠地盯着李侧福晋,李侧福晋张了张嘴,脸都白了,“王爷,妾、妾身并不知道……”
“阿玛,二哥勤学苦读,有哪里做错了吗?”
三阿哥不明白气氛怎么一下变成这样了,哥哥这么努力学习,阿玛怎么反而生气了?他鼓起勇气问道。
四爷抿紧了嘴唇,到底这躯壳里是一个年长了的男人,比起当年的他更能压得住火气。
人前教子,背后教妻。
便是要责罚李氏,也没有个当着孩子面的道理。
四爷深吸了口气,愣是把这口怒气给压下去了,他看向弘昀,过去把人拉了起来,眼神复杂地看着自己这个即将夭折的儿子。
当年弘昀夭折的消息是突然传来的,四爷那会子突遭丧子之痛,心如刀绞,可因着弘昀素来体弱多病,故而并没有细想,现在看来,弘昀的早夭未必没有其他缘故。
“阿玛……”
弘昀受宠若惊,又带着畏惧。
四爷把手背在身后,“去你院子里,我好好看看你的功课。”
弘昀一时惊疑不定,道了声是。
四爷虽脾气变了不少,可雷厉风行的性子还是没变,当下带着二阿哥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