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6.第 456 章(1 / 2)
董仲舒在入职太学前与胡毋生有八年未见, 但不妨碍他对师兄的了解胜过拘于弟子身份的褚大:“别想太多。”
他往对方的肩上一拍,三步并作两步地找上候在北宫门前的胡毋生:“师兄。”
胡毋生点了点头,示意褚大腾出他两的说话空间。
“黄老家在今日前就知道陛下要编字典。”胡毋生也没有铺垫, 上来就是内部炸弹:“我若不做出头之人,黄老家便成了今日的最大赢家。”
董仲舒经对方一点便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无非就是皇帝再次下场拉架,给半死不活的黄老家输口热气。
啧!
皇帝帮过法家, 墨家, 农家,医家, 现在又给人才断档的黄老家大开方便。
一时间,董仲舒的心头涌起孩子似的委屈。
他们儒家是啥见不得人的学派吗?靠自己的努力发扬光大就活该被陛下无视?
刘瑞要是知道这人的心理活动,一定会摊手表示“后人造孽前人还”,任谁看了衍圣公的操作都不会让儒家坐大。
可是委屈只在心头缠绕了一秒便抽出一丝不对的苗头:“师兄, 只有黄老家的知道内幕?”
胡毋生的步子微微一顿, 真的有些挂不住脸:“什么意思?”
听那语气就已明白有何不对,但是为了师兄的形象还在嘴硬。
董仲舒也理解对方的难堪,所以没有把话说明, 而是聊起太学书院的建造目的:“民间典籍千千万万, 唯有《周易》称第一。”
胡毋生的步子一顿, 随即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他与师弟一直磨蹭到黄门来催才加快步伐,坐着摇晃的半旧马车回到永远灯火通明的太学府。
“《周易》能作典籍第一自然是有精妙之处。”董仲舒与师兄对坐,捧一清茶幽幽叹道:“仲尼言及自身不如文王周公, 但其所修《六经》《春秋》已是公认的天下大典。纵使老子珠玉在前, 墨翟驳斥在后,也不会对仲尼之作全盘否认。”
“然仲尼之作声名显赫至此也不敢谓之学者必修,君王必读。何也?”
“ 文王建周而周拥天下。”
董仲舒的话让胡毋生的头皮泛起“恐惧”的酥麻, 几乎是条件反射地去捂那张不要命的嘴:“犯上之言,岂敢胡诌?”
因为对方力气过大,加之自己也没防范,所以不仅动手的破了皮,说话的也门牙松动,一抹便有淡淡的血丝。
胡毋生也知道自己伤了师弟,顾不得被门牙扯出一道口子,赶紧递上凉茶以供师弟漱口:“还好吧!”
他看向有血丝撞击微卷茶叶的器皿,后者只是摇了摇头,牙龈还在隐隐作痛。
约莫过了两三分钟,董仲舒才缓过气道:“事实如此,不会因犯上而有任何改变。”
胡毋生对师弟的直率感到头疼。
别看他在朝堂上敢做那个出头鸟,可论胆大妄言,他远不如眼前的师弟。毕竟他所出头东西并未触及皇帝的利益,而董仲舒则戳破了那不可言说的表皮——皇帝并非世人所见的包容大度。相反,他的内在是个彻彻底底的控制狂。只不过跟以往的君主相比,他更善于隐藏这点。如果说直白的控制狂是拿钢板把所有物都钉死在一密闭环境里,那刘瑞就是圈出一个大致范围,用高山怒涛、荆棘沼泽来间接劝退想尝试的不安分子。
不仅是在太学呆了没几日的董仲舒能看出这点,那些与刘瑞共事了好几年的博士、学士,乃至天生的政客也都心知肚明。
按理说有淳于越和齐墨的珠玉在前,诸子百家里肯定是有硬骨头来打破限制。可凡事都怕对比。参考鲁迅的破窗理念,你要是说刘瑞的包容还不彻底,估计包括当事人都不会否认,但要是找更包容的皇帝或藩王,那还是与眼前的控制狂继续斡旋吧!毕竟在秦二世把皇帝的下限拉到一个前所未闻的低谷后,众人看宋襄公都像明君。
所以说对比产生美。
尤其是在秦末时的苦日子攻击大脑后,包容今上的小缺点算大问题吗?
完全不算!!
是以胡毋生对董仲舒的激进之言十分反感。同门的二人原本是由做师弟的劝解师兄,结果变成做师兄拦住师弟别瞎说话:“日子都是对比出的。仲尼若没子贡支持,也不可能弟子三千,名垂青史。”
同理,没有刘瑞的真金白银,他们拿啥名垂青史?靠做梦吗?
董仲舒是家有藏书的地主之后,不像吃过铜钱苦的胡毋生,也就是在教出几个大弟子后才逐渐宽裕,而不是像以前那样为了去养贫困学子而被迫收些纨绔子弟,甚至要为这种烂人走动关系,写信推荐。
胡毋生:为了理想,为了大义,我忍,我忍。
好在刘瑞只是反感儒家坐大,对儒家资助底层学子的行为还是比较肯定的,所以在太学府的人头补贴里,胡毋生所带领的儒家公羊派领得最多,所以对刘瑞的感官也最为复杂。
当然,感官上的复杂并不妨碍收钱的利落。
“当然,往好的地方想,由太学书院印刷的典籍也算有了传验,证明是受天下认可的当世典籍。”此时的儒家学士并不知道退休后的刘瑞会在一年内让太学书院的含金量直线下降,逼得太学的博士恳请孝仁女帝另开书院为闲着没事的上皇服务——再搞下去,被后世誉为古代《sce》的太学书院就得成为纸版晋江……而且还是无审核的那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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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兰的国王可比安息的万王之王要好哄一些。西域送去匈奴的质子没有一百也有八十,按照各自的母国强度让人幻视后宫里的母贵文学。而在诸多的西域国里,楼兰的价值有且仅有挨着大汉。除此外,他的待遇并不比那能产奶的莎车龟兹强上多少,只能嘲笑更弱的小宛,且末。所以在安归亚的糖衣炮弹下,只是见过好东西但从未用过的楼兰国王盯着华服看了几息,那眼神和葛朗台看黄金的架势如出一致。
大汉的织物是细腻的,流水般地不留痕迹。可它上面穿插着些金线宝石,稍不留意就会在肌理留下浅浅的凹痕。
有点疼痛,但也没有那么难受。
安归亚未立刻开口,而是等其慢慢穿上华美的袍子才打开身后的箱子罐子。
“这是汉皇赠与您的见面礼。”他故意在这个时间进宫面圣就是因为下午的阳光会给礼物镀上金漆。
没有人能拒绝属于金钱的光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