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九章 妖祖难为(七)(2 / 2)
他闭眼仿佛亲到一点柔软,顿时胸口那点麻意像是蚂蚁爬过似的痒了起来,化成一种热意涌入了全身。
睁开眼,对上了一双清醒的眸子。兜头一盆冷水,从头顶灌入,心底的火焰浇灭,成了余烬。
“尊上,你?”
桑伶将对方亲住的手背推了推,把人推开些想要起身或者赶紧结束这个危险的动作,可朝露却是面色惨白如霜骤然向后退去,桑伶想要伸手阻拦,朝露还是猝不及防从玉阶上踩空摔了下去,砰的一声摔得不轻。
桑伶一惊:
“摔得怎么样?很痛?我扶你起来?”
朝露还半坐在地上,低垂着头,没有答话。
桑伶起身凑近对他哄小孩般说了许多,对方依旧没反应。她扶额,刚才熬夜太困又忙着和溯洄之镜扯皮,一睁眼就见这少年亲来,她当然被吓住用手挡嘴,可对方却不知道误会了什么,伤心挫败成这样。
“你,你没事吧?”
她伸手戳了戳对方的胳膊。
朝露挪胳膊。
桑伶一看有反应,继续戳,朝露继续挪。
两人一戳一挪,持续了一会,就听朝露噗嗤一笑,打破了沉闷。
“尊上,别闹了!”
话一出口,他就想咬舌头,不该对尊上这般不恭敬。眼睛悄悄抬起,想要判断对方有没有动怒,却对上一双含笑的眼睛。
桑伶眨了眨眼,温和笑道:
“你现在不生气了吧?”
朝露想说其实还有些,刚才有多大的喜悦后来被阻拦就有多大的失望。强烈的情绪起伏下,他骗不了她。
桑伶瞧他一直不起身,干脆也陪着坐到了地上,单手撑头看人:
“刚才是谁说的绝不拈酸吃醋,也不惹事,现在瞧瞧,啧啧,还是一个需要人哄的小孩子。”
“我不是!”
朝露骤然抬头,眼睛里除了薄薄的怒气外,还有一点见过血的凶光——
他杀过人。
可桑伶不怕。
少年关进九层塔之前的事情,大毛早就和她说过,朝露原本资质不错有大妖潜质,只是被修士看中容貌故意捕捉豢养,他宁死不从,才被毁了修为资质,可即便如此他还是杀了那个恶人,换回了自由。不想因此惹了血煞之气,种种下策,最后被宗门捉进了九层塔,囚禁至此。
她在他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当初林伶的身体也是资质不错,后来因为失了心头血才会迟迟筑基不成,被宗门嘲讽沦为万人嫌,俗世坎坷百种磨炼,她从未放弃自身,而朝露即使资质差到这个程度,也是日日修炼,从无懈怠。
她对他有一种同病相怜的感觉,多了几分忍让和怜惜,就像是在看见对方一直想要亲近的心思,也没有什么反感,还愿意去哄一哄对方。
只是,她想要为他塑造的未来,不是在她的后宫里。
“朝露,我今日叫你来,并不是想要你做什么,我刚才检查了你的资质,很差。”
桑伶对上朝露一双骤然失光的眸子,平静地继续道:
“你在修炼一路上没有前景,你的丹田尽毁,修不成大妖。”
那眸子痛苦地闭上,遮住了绝望和苦涩。
桑伶没有半分迟疑,而是从储物袋里拿出了一方玉简,递了过去。
“你修为不成,那就另寻他路。这里是另一条路,你若是甘愿放弃从前,可以看一看里面的路,去寻求新生。”
朝露的眸子骤然一抖,迅速睁开。
“尊上?”
衣袖如水般划过眼前,桑伶已然起身,向着内室走去,玉简静静放在原地,她没有回头看一眼:
“若是选了,那就好好钻研,炼丹的灵火可以去找大毛要人手陪你去找。”
朝露捡起玉简迅速起身,向着前方那纤细背影追去,眼神炙热成为火焰,像是飞蛾扑火般。
桑伶的步子一阻,朝露已经跪在了面前。他弯下腰,行礼拜谢,不是从前那般要出卖色相般地故意展示,而是表达感激和尊敬,近乎将腰压到最低,匍匐成为尘埃;
“尊上,不管玉简里面是什么,之后道路如何艰辛,朝露都愿意做!”
桑伶微微叹气,伸手抓住他的胳膊,将人扶起。手心里是纤弱的一把,单薄得不似一个男子的身形:
“朝露,看看吧,看你喜不喜欢。我给你选的虽是最适合,也要你自己喜欢。”
朝露迅速摇头:
“尊上,我曾以为自己百无一用,即使出了九层塔,也感觉那座囚牢还在心里,还压在身上。我逃不掉,也走不通。”
“所以你才不会去掉脖子上的那道疤痕?”
“是!”朝露的眼睛彻底亮了起来,这一刻脖子上的勒颈伤痕此刻像是徽章:
“我要用这个屈辱的疤痕,时刻提醒自己曾经的愚蠢,要自己保持清醒。即使我资质差,身体弱,我也要修炼,也要坚持!不能成了一滩烂泥,就这样混吃等死,一直烂下去。如今有了出路,有了希望,我一百个一千个都是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