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84章 苦海回身早悟兰因(2 / 2)
观音奴叹息道:“前世和今生,也会有差别吧。或许……即便他死而复生,也不再是阿公了。”
慕紫苏望着那扇门,顾修缘望着她。今日一见,顾修缘才终于知晓,自己就算穿上他的鹤袍,修习他的剑法,他也永远不会成为肖贤。那太极剑法的最后一剑堪称登峰造极,无人能及,便知道自己与肖先生所差甚远。
一旁,已经修成人形的烛龙一袭苍青色的绡衣绮罗,头生两角,墨发披散,额上绘着漆黑纹样。
“烛龙!”
听到阿芙叫他的名字,烛龙浑身一凛,他也不知为何自己会发自内心的惧怕这个束缚禁锢他几十年之久的小丫头。他冷冷的背着身道:“作甚。”
阿芙平淡的神情流露出阴森可怕的气息,“跟我回去,或是去死。”
火魔兽盹盹皱着八字眉道:“烛龙大哥……我也好想你。”
“本尊现下是蓬莱道祖座下护法,凭啥跟你走。”
虽然烛龙在蓬莱仙岛封印被解开后也恢复了前世的记忆,但他看着肖贤还是觉得肝颤,主要是他一次又一次的被那个无良老道坑。不过与其在阿芙那里失宠,还不如在这儿闲在。
这么想着,他就用余光瞥到了死狐狸用巨大的头颅蹭着阿芙。低声怒骂道:“狐媚惑主!”
关键是它还总掉毛,每次抱着阿芙啃后,阿芙不仅满身是他的口水,自己还跟个毛球一样。总而言之,自从那只死狐狸来了以后,阿芙对它温柔又宠溺,与它形影不离,睡觉都抱着它睡,烛龙备受冷落,心灰意冷。
御七杀觉着那只狐狸很眼熟,便问道:“它是……”
阿芙接下来的话震惊了在场的所有人,“是你兄长,司命。”
???
原来倾覆紫禁宫那日,阿芙表面上杀死了他,他也本应和那只妖修同归于尽神形共灭,可阿芙还是心软了,便悄悄保留住他仅剩的一缕魂魄,这五十年间悉心照料,如今司命便化作这只爱掉毛的大狐狸,每日和阿芙贴贴,无论任何人接近阿芙,他都会用大肉垫把阿芙拨到自己怀里,冲着对方龇牙咧嘴以宣示主权。
怪不得御七杀总觉得这只牡丹狐狸看着自己的眼神充满愧疚,原来如此。
阿芙抚摸着他的绒毛道:“以这样的姿态赎罪,是他最好的结局。”
烛龙满心愤慨,敢怒不敢言的嘀咕道:“每日搂着你发情,算哪门子赎罪!”
司命假装没听到,依旧得意的在阿芙身上蹭来蹭去。
见肖贤迟迟不肯出来,众人便失落的各奔东西,君迁子,观音奴和赵约罗陪在迟迟不肯离去的慕紫苏身旁。紫气环绕的云霞中,鹤鸣寂寥。夕阳将她孤单的身影拉得很长。
观音奴扯了扯她的衣角道:“婆婆……我们现在回去吧,等阿公想明白自然会回来了。”
慕紫苏咬牙切齿道:“他还有什么想不明白的!”
话音未落,慕紫苏一记元气打向紧闭的大门,却被如水般轻盈的元气悉数化解。肖贤也终于出现在众人眼前。
二人对视良久,赵约罗赶忙将君迁子和观音奴拽走。
“你是不是在生我的气,我和大师兄之间什么都没有,你为何不信我!”她上前执起他的手,死死抓在手心里,无论如何都不肯放开,一双泪眼巴巴儿的瞅着他,“我说过,你去哪儿,我去哪儿,你若是不回长生宫,我也随你留在蓬莱!”
肖贤凝视着她道:“我爱汝心,汝怜我色,以是因缘,经百千劫仍在缠缚。不过妄想分别执着罢了。望你苦海回身,早悟兰因。”
她呆愣住,因为她再也看不到他眼中对自己的炙热和依恋,她触摸到他时,只觉一片亘古般的苍冷,感受不到他的任何爱意……
她倒抽一口冷气缩回手,眼泪控制不住的滚落,语气满是委屈,“为什么……为什么……”
原来他并非口是心非,每一句,都是实话。
他已经不爱她了。
他是蓬莱道祖,他不是曾经对她宠爱到骨子里的肖贤。
慕紫苏深吸一口气,把心一横,“既然道祖心意已决,我慕紫苏也绝不强人所难,红线已断,情缘已尽,望日后道祖早觅良缘,寻得归宿。红儿,”
旁边拉长了耳朵偷听许久的赵约罗疾步走来,胆战心惊的道:“母亲……”
“把他以前用的东西送到蓬莱吧。”
“可……”
肖贤背过身道:“不必了,过去的,就留在过去吧。”
鹤袍决绝的在她视线内旋开。
可在他转身的刹那间,他仿佛听到了很久以前她说的话,“我想和你,一起长命百岁。踏雪寻梅,烹茶煮酒,看尽天下美景,赏遍天下美味。待你日后发眉皆白,儿孙满堂,你我夫妇二人,依旧相爱相知,享琴瑟之好,可好。”
这本是新婚之夜时他与她所说,后来她却也总喜欢这样对他讲。
他知道慕紫苏已经和赵约罗离开了,他急切回首,望着她离去的地方,在心里道:上辈子你跟我说,要和我白头偕老。这辈子你说,你要对我好。你说的,我都信。
断肠肠又断,血淋淋痴心一片,怕惹牵连,又牵连,想从前,情字难言,而今反成离别怨。
三个人,一百坛如意长生酒。喝得昏天暗地。
只是观音奴一直看慕紫苏闷头喝大酒,一滴眼泪也没有,一句话也不说,便十分担心。她刚要宽慰她,慕紫苏腾的一下站起来,随手拿起一根捆仙索就搭在了房梁上。
“赵约罗一道剑气将捆仙索斩断,立刻抱住了从房梁上跌落的慕紫苏。“娘亲……你这是做什么……”
她坐在地上撒泼打滚,哭天喊地,“我不活了呜呜呜哇,你别管我!”如今她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本事倒增进不少。
观音奴翻了个白眼,“对啊,你别管她了,反正她也死不了。”
就是因为死不了,才最惨。她多想忘记他,忘记曾经与他刻骨铭心的情分,不管是曾经携手并肩肝胆相照,还是后来的相依为命,对她而言都没有半分美好可言,只会让她越陷越深不能自拔。
观音奴叹息道:“实在不行……你再找个老头吧。”
“不要我不要我就要那个,那个最好看!”
……还是觊觎阿公的美色啊!
可那又有什么好辄呢,肖贤是铁了心与她和离了。
“可他现在是蓬莱,不是你夫君了。”
说到这儿,慕紫苏又放声大哭了起来。这时顾修缘从外面走来,看到这狼藉一幕苦笑道:“我大老远便听到有人鬼哭狼嚎,还以为是谁。”
观音奴看到顾修缘倒觉得是根救命稻草,“既然你来了,我们就能躲个清静了。”她临走时拍了拍顾修缘的肩膀,“这个麻烦的老婆婆就交给你咯。”
赵约罗也深表同感。
顾修缘无语的看了看瘫坐在地上的慕紫苏和旁边无辜的捆仙索,她要酒,他就同她一起喝。
喝多了,她就迷迷糊糊的靠在在他肩头说,“大师兄……再给我讲一次那个故事吧。”
“好。”
“只小兔子最后又没有回来呢……”
顾修缘心中一片痛楚,拍了拍她的手道:“回来了,他舍不得你,定会回来。”
那一天,慕紫苏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远在天边的肖贤,也随她落入了那个悠远的梦境里,像是一段古老的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