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4章 问责令（1 / 2）
就算没有人告诉自己，苏文也知道，人类联盟与塞卡兰达的亡灵统治阶层之间，必然存在着某种协议，否则前者根本难以在各地大施拳脚。
协议的具体内容并不是什么秘密，其规则大致可以理解如下：人类联盟负责为活跃在塞卡兰达的生灵提供“安保”服务与一定程度的庇护，但安保服务的敌对目标仅限于野外的野生亡灵，不能干涉亡灵统治者对治下生灵们的征收、献祭等行为。
因此，苏文在第一次见到但丁的时候，代表了人类联盟势力的后者，对于黑骑士在光天化日大街上的收割行为才会视若无睹、见怪不怪。
可实际上就算那个时候被收割的对象是人类，只要亡灵统治者们在按照规则办事，人类联盟也无权过问。
另一方面，亡灵统治者们同样不能主动进攻人类联盟的赞助者，也不能对城市、聚居点中属于人类联盟的庇护所发起攻击，只能够以“正常”手段去征收灵魂。除此之外，双方还有许多需要遵守的细则，其数量之多，几乎形成了一部完整法典的厚度，目的都是为了在生灵与亡灵中寻求平衡与制约，避免出现亡灵对生灵毫无顾忌的迫害局面。
但显而易见，这份协议对亡灵方面更为不利。
毕竟绝大多数生灵在面对亡灵统治者时都只是待宰的鱼肉，双方看似义务对等，实际上获得的收益却并不对等。
事实上也的确如此。
若非一千年前，人类联盟某位不愿透露姓名的创始人打爆了好几个亡灵大君的狗头，然后把剩余的统治者们召集起来签署了这份协议，它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凭空问世的。
不过后来亡灵统治者们慢慢发现，这份“不平等条约”看似让他们束手束脚，实际上却因此大大加强了塞卡兰达之间生灵的流通，带来了更大的经济效益。从结果来看，这群占山为王、互相看不顺眼的亡灵大君们，反而变得比以前更加富有了。
于是最开始它们还私下联合起来准备推翻人类联盟，慢慢的再也没谁提起这件事，就这么缝缝补补维系了千年。
这期间当然发生过不少波折与动荡，毕竟就算得到了实实在在的好处，却也总有亡灵不甘心受到生灵的束缚，或是贪得无厌想要获取更多利益。不过那位传说中的“人皇古德温”，总会在恰当的时间出现，像最初一样轻描淡写地将站在力量巅峰的亡灵大君们轰炸至渣，然后换来几十年、甚至上百年的稳定与和平。
一般来说，每到人皇古德温再次出现于世间的那几年，塞卡兰达各地的亡灵统治者们都是最老实的时候，尤其那些亲身经历过一千年前人类联盟成立时期的老牌亡灵们，都会保持充分的低调，生怕被杀个回马枪。
而这段时期，也是人类联盟风头最旺的时期。
正因如此，但丁等人才会震怒于新任亡灵大君卡隆的顶风作案，并有底气直接前往王都问罪。这并非因为他胆子足够大，而是人类联盟在背后撑腰，当然在苏文看来，多半也有“红的恶灵”被卷入其中的因素。
正所谓怒发冲冠为红颜，红在但丁心目中的地位，或许只有他自己才知道了。
但在此之前，证据很重要，而且要得到联盟总部的背书。
毕竟问责不能空口无凭。
好在人类联盟对这种事情有着丰富经验，黑河商队也是正规商队。
他们早已经对受到袭击的全过程进行了元素记录，其中自然包括了绝不可能自然形成的“巨瘤花朵”魔物。
这种魔物在塞卡兰达的学名叫做“坑道兽”，是典型的创生魔物，即由强大的顶级亡灵后天制造出来，而非塞卡兰达的规则天然形成。因此它的存在本身就是一个确凿的证据，证明肯定有亡灵统治阶层插手了伏击。
只是由于苏文独自抵御了后续的攻击，仅仅凭借黑河商队目击的“坑道兽”，还不足以将矛头完全指向亡灵大君卡隆，所以但丁便详细询问了苏文在红雾中的见闻，以获得更多的证据，然后上报给人类联盟总部，并由那里的裁决官作出问责许可。
对此苏文并未隐瞒，恰好他也想搞清楚那个血色人形到底是什么鬼东西，居然被系统识别为“生物”而拒绝传送。
苏文把在红雾中的见闻、血色人形的样貌与特征、直到后续的恶灵出现的过程，捡出了所有能说的内容，都告诉了但丁。正好他还收集了一些血色人形的样本，以及血色红雾的空气采集样本，再加上希格露恩处理过的由高清录像“转码”的元素影像，一并也交给了但丁，当做证据上交，好让联盟总部作出问责决定。
只可惜，对于血色人形的来历，但丁表示他也不敢断言那是什么，需要由联盟总部的议事会中经验丰富的“学者”做出辨认，才能得到答案。
由于时间紧急，但丁直接使用了小型传送阵，把这些证据和情报一起传送到了人类联盟总部，等待对方的回复。
而就在这时，苏文忽然若有所思。
他看着但丁手中被他当作宝贝的
传送器，似乎发现了一些不起眼、但很重要的信息。
那就是，在塞卡兰达这个“高魔位面”，空间传送这种事，似乎并没有变得家常便饭，反而似乎比辉煌大陆更加稀有了？
……
仔细想想，好像还真是这样！
辉煌大陆的传送虽然也不是底层人敢想的东西，但对于魔导师、以及部分擅长此道的高阶魔法师而言，却早已经融入到了他们的生活中。
此外，多伦的达官显贵与富商们，也可以付出一笔不菲的金币，乘坐各个行省主城的传送阵快速前往全国各地。
至于那些稀世罕见的大魔导师，更是个个来无影去无踪，以至于许多重要场所都不得不铺设压制空间法术的符文阵列，来保证不会有人忽然窜出来。
反观塞卡兰达这边，在辉煌大路上实力最强的大魔导师，也就和但丁差不多水平，可是但丁却似乎从来没有使用过任何空间魔法，在前往人类联盟总部时，使用的也是幽能飞行装置。苏文有理由相信，这么做肯定是因为他不能直接传送于两地，或者代价太过巨大，以至于使用飞行器慢慢飞，反而成了最佳选择。
但是塞卡兰达也不是说完全没有空间魔法，比如当初达莎城遇到危机的时候，人类联盟的应急方案就是把数万居民疏散到亚空间。而所谓的亚空间，本质上就是领域空间，显然是比普通传送更加高明的空间魔法。
那么问题来了，既然连亚空间都出现了，为什么传送魔法反而格外稀有？
苏文仔细回忆了一下，发现除了那位“人皇古德温”出场之外，他还真没有正儿八经见过生灵甚至亡灵使用空间传送。
相反，现实空间和领域空间之间的传送，倒是出现过不少。
难道说在这个特殊的人造世界，存在着某种规则限制，导致了跨相同空间不同坐标传送不可用，或是难度大大增加？
也只能姑且这么解释了。
苏文倒也没有急于求证，而是把这个发现默默记在了心里，等到今天的事情解决了，再抽空慢慢探究也不迟。
……
……
或许是因为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人类联盟总部那边在一个小时内就作出了回复，同意了但丁的问责请求。
附带传送回来的还有一道问责令。
持有此令者，即代表了人类联盟的全体力量的支持。如果被问责的对象不给出合理的解释，或是作出诸如无视、驱逐、攻击等抵抗行为，就意味着与人类联盟交恶，将会被切断合作往来，并在经济层面实行制裁和孤立。
当然，若想要进一步升级冲突，人类联盟也会奉陪到底。
可实际上如果真的有亡灵统治者敢这么做，那么通常不需要人类联盟出手，其周边领地的亡灵大君们早就等不及落井下石了。
因为一旦某个领地被切断了合作往来，最直接受益者当然是周边的领地，而失去了与人类联盟的合作，也就意味着该领地几乎全部经济活动直接停摆，甚至再也不会有外界生灵踏足。用不了多久，这个领地就等同于半残了，会被周围的潜在敌人轻松吞下。
这正是人类联盟运营的强大之处。
人类联盟虽然总体实力远不及塞卡兰达的亡灵统治者，但千百年来潜移默化，却早已形成了一套独特而又难以抵抗的话语权体系。
拿到了问责令的但丁信心大定，当即就做好了出发的准备。与此同时，苏文的疑问也得到了人类联盟总部那边学者的解答——从那个血色人形采集的样本及苏文的描述来看，那是某个擅长隐匿的高阶亡灵，释放出来的“诱饵傀儡”，其目的是吸引真正恶灵的注意，并把后者带到黑河商队所在的位置展开杀戮。
所谓的诱饵傀儡，实际上就是使用大量生灵的血液，以强大元素力凝聚成的人形，由于提供血液的生灵们尚未死去，并且还在源源不断提供，所以它们才会被系统拒绝吸收。而在没有理智或是不完全有理智的亡灵眼中，这样的血液人形就像是人间至味般极具吸引力。至于为何血色人形会对苏文无动于衷，则是因为它是被远程操控，并且操控得不够精细，所以才会机械地前往目标地点，直到出现了大量血液流失，才被隐藏的操纵者察觉到不对劲。
而在那个时候，真正的领主级亡灵幼体，其实也已经留意到了苏文，并且和他的距离很近了，所以才会在不久后出现并发起攻击。至于操纵血色人形那个家伙，则根本没有发出攻击，在发现暴露的时候就已经跑路。
现在，幕后黑手的计划就完整了：先是伏击黑河商队，造成双方大量伤亡的同时，派出血色人形的操纵者出马，引导数十公里外的领主级亡灵幼体前来，以展开第二次杀戮。根据联盟总部那边粗略计算，如果黑河商队和那批低阶亡灵的尸体和灵魂都被该幼体吸收，它有很大可能性会大幅度成长，甚至直接进化成型。
这就是计划的最终目的。
有了这些完整的信息与证
据作为支撑，人类联盟已经有充足的问责理由，要求卡隆领的统治者必须给出一个交代。
但丁决定一刻也不拖延，马上出发前往王都。
不过在这之前，苏文让但丁稍等片刻。
……
很快，苏文来到了几名机动战士面前。
他看着为首的麦克西维尔，麦克西维尔也在看着他，两人身上的仁丸装甲一模一样，仿佛从同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苏文开口道：“麦克西维尔少将，这是我们第二次见面，对吧？”
“是的，赛文先生。”
“塞卡兰达的生活怎么样，能适应吗？”
“哼，勉强还能忍受。”
“那就好，接下来的几年里，也有劳你努力贯彻主上的指示了。”
“……”
短暂的沉默后，苏文发出了邀请。
“顺带一提，你想要亲眼见证这个世界上最顶端的强者吗？接下来我要去卡隆领的王都，去找那里的亡灵大君，如果你想去，我可以带上你。”
麦克西维尔对此不置可否，而是指了指旁边的机动战士队员。
“他们呢？”
“他们没有仁丸装甲，太危险了，还不能去。”苏文摇头道，“既然你率先得到了主上的认可，将仁丸装甲这样的珍贵之物交给你使用，那么你可以理解为这是你独有的荣耀。不过，如果你不愿意去，那就算了，我不会强求。”
麦克西维尔想了想。
“好吧，我去。”
他缓缓道。
“但我必须要纠正一下，我并不认为这是什么荣耀，因为我永远忠于雪漫王国。”
“哈哈，随便你。”
曾属于恶魔王贝尼亚米诺的王都，是这片领地上唯一没有被红雾覆盖的地方。
这里视野开阔，并且有着清澈的星空。
不过，能够看到星空，不代表完全就是好事。
尤其是在塞卡兰达的白天。
由于失去了厚重红雾大气层的覆盖，王都只有地表附近面前能够维持正常大气压。稍微升高些，空气浓度便断崖式下跌，仅两三公里的高度，就已经接近于真空。
这导致了阳光几乎不打折扣照射在大地上，让整个世界宛如灼热焦土。
上次苏文来到此处，包括后来的达莎城任务，都是在塞卡兰达的夜间完成的，因此他没能目睹到这种景象，直到今天才终于亲眼见证。
如果要用一个词来形容这里，那就是扭曲。
缺少了被衍射照亮的大气层，即便在接近正午的白天，王都的天空也呈现出阴暗色调，就像是没有晚霞的黄昏。但地表空气中却席卷着热浪，远处的大地宛如散发出滚烫荧光，万物的影子都清晰可闻。
天空中，太阳炽热而又明亮，让人难以直视。
比起黑夜的干净与清澈，王都的白天简直换了个世界，甚至比红雾中更加恐怖。
而苏文不难猜出，这也正是亡灵统治者们会把这种“大气层空洞”区域当做老巢的原因——并非为了能见度，而是薄弱的大气层对超凡力量形成了全面封锁，幽能造物也无法在高空飞行。在这样的地方，无论白天还是黑夜，天空都是绝对安全的方向。
……
在白天，王都野外的恶劣环境几乎能够把人活活烤熟。
但好在苏文一行四人，麦克西维尔、但丁、与但丁同行的一位名叫贝奥武夫的高级保护者，以及苏文本人，都能够无视这样的炙烤。因此在进入了这个灼热世界之后他们并未停顿，而是径直朝着王都的方向行进。
在极高的环境温度下，无论是幽能飞行器还是苏文的车辆，都已经无法正常运行，但丁与贝奥武夫两人更是要展开元素护盾保持恒温以及抵挡致命的紫外线。他们有能力飞行，苏文也不介意这么做，反正他能召唤希格露恩的力量载他一程，不过但丁却选择了在陆地上行驶——并非用双腿行走，而是用元素力操纵脚下的岩石，如同冲浪板一样高速滑行。
这种级别的元素操纵方式没能让苏文感到太过惊讶，倒是把身为岩系专精魔法师的麦克西维尔震惊得不轻。
他如今在塞卡兰达突破到了魔导师级别，却自问根本无法做到但丁这样轻描淡写的壮举：岩元素是最难与对应物质交互的元素，因为最常见的大地成分复杂，而且大多坚硬，即便是他的实力，也顶多小范围改变地形。
像但丁这样直接在地面“冲浪”，外行或许还觉得没什么，但越是内行，就越明白需要多么恐怖的元素操纵力才能做到。
而据麦克西维尔所知，但丁这样的实力放在塞卡兰达的世界，其地位大概和曾经的自己在雪漫王国差不多。虽然进入了强者的阶层，但比他更强大的强者数之不尽，甚至在面对亡灵统治者阶层时，和蝼蚁都没有本质区别。
这让他对接下来要见到的那位“肉山魔王卡隆”，更多了几分掺杂着期待的忐忑。
那一定是辉煌大陆上根本不存在的强者！
……
……
刚进入王都范围没过多久，苏文一行人的到来就引起了注意。
他们来到了一片林立着石像的区域，这里的地表散落着不少碎片与废墟，似乎曾经是一片规模不小的建筑群，但在某场规模巨大的灾难中惨遭损毁。
不过，这片区域内的石像都很完整，与周围环境的破败形成鲜明对比，似乎是在那场灾难发生之后才被新安置的。
并且它们无论身在何处，都面朝着王都所在的方向，似乎在虔诚眺望着什么。
正当但丁的“冲浪板”滑行到这片环状区域的中心处时，它的速度忽然减慢，直至停止，似乎遭受了某种肉眼不可见的阻力。
与此同时，前方一个带有巨大翅膀的石像表面出现了裂缝，并快速崩裂，最终从中脱身而出了一只浑身漆黑的恶魔亡灵。
显然，正是它阻止了他们继续前进。
恶魔缓缓转过头来，注视着苏文等人，紧接着发出了如同洪钟的声音。
“人类，卡隆大人的王都如今尚未对外开放，你们为何擅自闯入？！”
但丁平静地掏出了那张问责令，远远向这名高阶亡灵展示，并朗声道：“我们代表人类联盟的最高意志，来见你的君主卡隆。”
“原来如此。”
亡灵仔细打量着但丁和他身旁的苏文三人，似乎在辨认他们的身份，最终点了点头：“你们可以通过。”
接着它回到原位，保持着最初的姿势，重新变成了石像。
四人继续前进。
片刻之后，苏文突然道：
“没想到这问责令还挺好用的，我还以为怎么也要被盘问一番，说不定还要打一场。”
但丁看了看手中卡片形状的令牌，保持继续行驶的同时，对苏文解释道：“说它是问责令，实际上它是人类联盟的最高通行证。它的用途不仅仅是问责，也包括了其他目的的会面，只要带着它，就能出入塞卡兰达大部分地方。只不过如果人类联盟要专门派人进入亡灵大君的老巢，十有八九都是为了讨个说法而已。”
“原来这种事已经见怪不怪。”
苏文不禁感叹道：“一张通行证就能够以孱弱的生灵之躯得到亡灵君主们的尊敬，除了那位人皇古德温之外，人类联盟本身的能力也功不可没啊。”
但丁闻言，却似乎想起了什么。
“说到人皇古德温，自从上一任亡灵大君贝尼亚米诺宣布进入收割时代起，我就再也没有来过王都。现在这里和我记忆中景象相差甚远，似乎一切都曾被毁灭……是因为六天前这位大人出手时的那场爆炸吗？赛文兄弟，当时您应该就在这里，想必比任何人都知道得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