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血海深仇（1 / 1）
“你真是齐国人吗。”刘贯之在马上晃悠着脑袋。
“货真价实根正苗红的齐国人，大唐一统的时候我们赵家老祖宗就在宋州来着来着。”赵鉴走在刘贯之身旁，贯良，贯武并排跟在后边。
“那你父亲为何不帮齐国，跨千里到赵国找我爹。”
“我听家里人说，我祖上与齐国有血海深仇。”
“什么血海深仇。”刘贯之来了兴趣，眯着眼睛，脑袋凑了过来。
“我也不晓得是不是真的，总之是家里的老仆人告诉我的，说是在两三百年前吧，唐朝初裂的时候，具体记不太清，那时候我的家祖，是宋城外边一家杀猪的屠户，倒也不是只会杀猪，他自己也养猪，因为是家里的第一个孩子，于是起名叫赵大，赵大父母死的早，自己带着两个弟弟，后来讨了个媳妇，生了个儿子，大儿六岁那年，媳妇又给赵大怀了一个。赵大养猪是一绝，千八百斤，又肉质肥美。杀猪的手艺也好，肉剃的麻溜、干净，倒也是远近闻名。赵大在西城的市集上摆了一个小肉摊，每天天蒙蒙亮的时候就去，过了正午就回家，但是由于名声好，大伙都来捧场，生意也好的不行，当日宰的猪，当日就卖的尽，从不往家里带。而且赵大卖肉向来只卖给小家小户，像那种大户买，一买半扇猪的，一般都是谈好，第二天送到府里去，从不在摊上拿，不然都买走了，有得人家吃不到肉了。”
“应是某个夏日午后，太阳火辣辣的热，烤的人心烦气躁，街上的人三三两两，赵大好像身上要着起火来，他瞧着案板上还剩下的两块肉，估摸着一时半会来不了人，就收摊罢了，两块肉带回去给弟弟和妻儿煮了吃。这案板菜刀刚装上了推车，接口倒是转进来两个人，前面那人穿着件白色的针织布衫，瞅着是三四十岁，后面那人倒是一副仆人打扮。两人走了火来开口就是买肉，赵大陪着笑解释说今天就剩的一两块了，为首那人撩开盖在竹筐上的布，瞧了瞧那两条肉，道了句生意倒是不错，带着仆人转身去了。后来才知道那是王叔宁陵侯府家的管家。”
“宁陵侯不住宁陵，在宋城干什么。”刘贯良插嘴问到。
“那时齐国初立，像是宋城有什么现成的府邸。”赵鉴见没人说话，“赵大也不没太放在心上，第二天一早，又是宰了猪，推着肉来到了老地方，生意依旧红火，约莫是巳时，昨天那两人又来到摊前，要包了全部的肉，赵大听了怎能答应，忙说要买大份得提前预定，今天这肉都给了你，我还卖别人什么。那管家也不恼，说倒是我不知道这里规矩，不过你卖就是了，还管别人买不买的到，等到了府里多给你那些钱，今天这肉必须得买回去，昨天就跑了趟空，今天要是在空手回去，我们两个怕是都要挨板子，你也跑不了，侯府派几个下人来，连扛带抢这一摊子的肉都给你抢走，钱还拿不到一文，恐怕还要挨顿毒打。”
“这管家倒是个好人。”刘贯之说道。
“管家的确是好人，日后还多靠了他。还是接着讲，赵大听管家这么说，旁边的买菜的也劝，就把肉装了车推着，跟着两个人从旁门进来侯府。倒也如管家所说，的确多给了些钱，管家还说着肉质甚好，下次若是再要提前派人去说。就要把赵大送出府去。刚到门口，一队人浩浩荡荡的走了过来，约莫七八个仆人，最后面站了个华服小孩，九、十岁光景，最前面那仆人牵了条恶犬，那狗足有一人之长，想是闻到了赵大身上的血腥味，睁开锁链朝着赵大就扑了过来，眼见没有退路，赵大抄起车上抬猪的木棍，猛的横扫过去，一棍子把恶犬打出去几米远，那几个人见了，一窝蜂上来，拳打脚踢把赵大打了个半死，又把他用绳子里三层外三层绑了结结实实，拖进来厢房里，吊在了房梁上。”
“恶奴真是欺人太甚，不过一个畜生，竟对人如此折磨。”刘贯之有些忍不住了，怒形于色，仿佛他亲眼所见一般。
“气人的还在后头，那狗被赵大一棍子打折了一条腿，为此一群恶奴竟要把赵大吊着活活打死。眼见赵大命不久矣，那管家慌忙跑了过来，蹲在小公子旁边，说：‘他打折了咱一条前腿，不如让他还咱一条前腿。’说完站起身来，指挥着家奴拎起大棍，卯足了力气朝赵大左胳膊砸了过去，赵大疼的撕心裂肺，下差点昏了过去，管家又指挥恶奴们七手八脚把赵大和他的推车丢出了侯府去。”
“等赵大再见到家人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家里人见赵大这么晚还没回来，派了两个弟弟来找，路上见到了折了一条胳膊，晃晃悠悠拽着推车，进一步退三步的赵大。两兄弟问了原委，怒火中烧，抄起棍子就要去侯府报仇，被赵大拼死拦住，这不是羊入虎群，自寻死路么。到了家几岁大的儿子和怀着二胎的媳妇都是抱着赵大痛哭，只有赵大强装镇定说着没事。”
“赵大的伤得养些日子，况且怕侯府家奴寻事，就打算休息些日子不去摆摊，两个弟弟在别人家做短工，加上家里还有些积蓄，倒也凑合过得日子，原本以为事情就这么过去了，可是没想到大概是半个月后的一天正午，两个弟弟都出去做工了。门外传来了猛烈的敲门声，赵大打开门，呜呜泱泱涌进来好几个人，为首的是那天打折赵大胳膊的家丁，进来就给了赵大脸上一鞭子，赵大翻到在地，几个恶奴蜂拥而上就要把赵大往外抬。赵大媳妇从里屋听到声音走出来看到赵大挨打，想过来阻拦，被恶奴一脚狠狠踢在肚子上，倒在地上疼的不能动。赵大看到媳妇倒地疯了一样挣脱想取看看她怎么样了，结果被一闷棍拍倒在地。”
“妈的！老子要在非要揪下来他们的狗头。”刘贯武恨恨地说，眼珠子都快瞪出来。
赵鉴的语气也有些阴沉。“赵大被人抬着回了侯府，被一盆冷水泼醒，然后就是看不清的鞭子朝脸扑来。原来是那只狗死了，大公子又哭又闹，众仆人只能把赵大抓了回来。不知打了多久，只看得是面目模糊，胸口的衣服被抽的稀烂，陷到了伤口里。他们倒是不想打死赵大，只是要赵大为死狗抬棺送葬，披麻戴孝。赵大死也不从，众恶奴又是抽打了一下午，打的赵大奄奄一息，只剩一口气，值得同意。”
“赵大被人放在马上，带回了家，取了钱，媳妇已经不在了，地上流了一摊的血，两个弟弟也都不见了，儿子早上本来是去邻家玩，现在也不知去向，赵大拿了钱，又被带到了布坊，要了几尺白布，又被带到了棺材铺，定了口小棺材，因为加急，赵大赵大把所有的钱都给了棺材铺老板，最后被带回了侯府，丢在幽暗湿冷的屋子里，有人丢进来两个盆，一个是装的是水，一个装的是狗食。赵大有些饿了，他本不想吃，但是想到了不知下落的儿子和媳妇，必须得活下去，用手巴拉了两口，又腥又臭，赵大强咬着牙，伸着脖子往肚子里咽。”
“第二天一早，昏昏沉沉的赵大被人踢醒，白布绑在腰间缠在头上，另外裁了条白布穿在竹竿上做成灵幡，上面写的什么字赵大不认识，棺材里面放了死狗，然后紧紧的绑在赵大的身上，伤口勒的生疼。赵大被毒打了一天，又没吃什么，又虚又饿，右手拿着灵幡，背着棺材，一步一步挪，每走几步就要跌倒下去，家丁们在后面拿着鞭子抽，其中一鞭子抽瞎了赵大的右眼，血呼呼的流，赵大站起来一次比一次费力，最后终是站不起来了，倒在地上，靠着一条胳膊两条腿一点一点向前爬。街上的商贩和行人都不忍指示，纷纷捂上了眼，但每一个人敢过来阻拦。赵大看不清周围的人，他只想活着，一点点爬，爬，最后失去了直觉。”
“等再醒来的时候，赵大是在邻居的家里，儿子趴在床边睡着了，地下坐着二弟弟，手里攥着两根木棍。原来那天自己被带走之后，儿子回了家，见母亲躺在血泊中奄奄一息，叫喊着到邻居家求助，只可惜发现的太晚了，谁也无能为力，出血过多而死，肚子的孩子自然也保不下来。又买不起棺材，找了张席子裹着尸体埋在了村后。两个弟弟回到家知道了此事，一怒之下冲到侯府门前讨要说法，结果被人拖了进去狠狠一顿毒打然后又丢了出来，大弟弟被一棍子打在了后脑，没活下来，二弟弟双腿都被打折了。那天晚上城里的布坊来了个小伙计，说是傍晚有人来到店里说赵大昏死过去被丢在城外乱葬岗了，邻居叫了几个人连夜跑过去背了半死不活的赵大回来。赵大挣扎着想要回家看看，弟弟一听放生大哭，出门一门，几十米外，自己家的房子，被大火烧成了一片废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