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2)(1 / 2)
平远城,人迹断绝,偶尔只能听到一两声枪响。大街小巷散落着兵民的尸体。板车拉着死人向城外的壕沟倾倒尸体,人刚一走,狼、狗、老鹰、乌鸦等上来撕食。尤其那盘旋于城墙、树枝上黑压压的乌鸦带着呱叫恐怖的犹如黑云压顶。血腥味和腐烂的尸体恶臭喷鼻,几里外都能闻到。
城防兵和地方自卫团在西南面抵挡了一天便溃散了。平远谷子湾跑乏了歇缓的龙骧天看着东倒西歪的三十几号人,心里酸楚。兵竟打不过匪。匪越打越多,兵越打越少。席芨滩出来的王富德从静宁直扑平远,一路汇聚蜂拥的几千饥民像蝗虫一般攻城掠县。扎着一副吃大户,咬死嚼碎,杀人不要命的架势。
乱拳打死了师傅,西安讲武堂的东西白学了吗!不!一个是张狼害了他,要不是听他的龙骧天早收缩兵力守防打拉池了。半个团的人打得没了,今后咋周转?更可恶的是张狼还把守打拉池的一个连诱拐去翻越六盘山打兰州了。
另一个是王富德领得那些穆民乱众太凶了。穆民们做了“大净”念了“讨白”将自己的命归于真主愿为宗教赴死了。他发给手下再多的重赏也挡不住一群血脖子的进攻。
顾不上骂了。目前最担心的是父母能否脱身。他已得知海原土匪吴发荣洗劫了隆德从会宁北上扑向打拉池。东、南两路匪众合击打拉池是啥结果!县城守不住还可再夺,命丢了他就真的辜负了西安的长官赋予他来打拉池的使命。
——陇中有谚语:“住堡子,翻肠倒肚子。钻窨子,熏死一洞子。土匪来了沿山跑,一直活到老“。
屈吴山、石砚子是龙家永恒的老巢,只有向这个两地方沿山跑。
逃命中他看到了一幅人间惨剧:脸上途着灶灰、锅墨不愿受辱跳崖的女人;冒烟毁烂的堡子惨嚎声传出。
——地震中仅存的崖窑地窨子没有遮掩住无辜的人。土匪有办法:找见洞口堆些麦草撒些辣面撇些干辣角子点燃。半山的崖窑,土匪从山顶吊下一笼子辣烟,钩绳一捣,神得很,偏偏一股毒浓烟被吸进洞。可怜的男女老少熏死的不在少数。
天不时的抛洒几点雨星。龙小克断完案子走出县府时候,一辆车辕拴着儿马的双轮马车停在跟前,阿舍尔牵着他的坐骑大红骝和一百多名装备精良的屈吴山、龙家窝子二代护卫门口等他。随他的头一批护卫杀手除了死了的,剩下不多的他都安置在山上让安度晚年光荣退休了。
跨上大红骝时,东面除了枪声临近还有炮弹轰鸣声,一个马弁慌忙来报:国军二十六旅吉鸿昌从海原兴仁过来,两匹健骡拉着绿察察的大炮,不知道是来打土匪还是过路。龙司令一笑:“野狐子没等来,狼来了。还不是趁你病,要你命。快速通知人后撤石砚子,能跑多快跑多快,人跑枪不能丢,丢了重办!唉!”他叹了声气:“早知道跟‘面袋子’做生意!”一宝又押错了。他说的面袋子是指冯玉祥的兵穿着用面袋子缝制的军服。
“魏县长呢?”手下说在他审案时带上老婆和大印跑向绥抚沙漠了。他“呸”了一声,叫人把大汽车开上,副官说三个轮子瘪了没办法打气,还没油。
打拉池唯一一辆卡车,是教堂里住了三十年的比利时神甫夫妇送的。他经常用来阅兵视察和押运烟土,关健时刻却掉了链子。
云隙里的太阳渐渐渗了出来,闪烁着白光忽暗忽明,雨暂时没有下的意思。马车过了打拉河,一条路把山劈为两半,从这个缝子子隘口钻进就上了山。
山里人把这个缝口叫崾岘。崾岘口吹出来一股风是阴凉的,守在马车旁的龙小克马上打了激灵,他叫阿舍尔小心,把狐裘穿上。马车上阿舍尔“嗯”了声,平静所思的眼神接着直视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