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杜陵年少(1 / 2)
初春,长安南郊韦氏学堂
十二岁的洛雨坐在书桌前,目光却随着一只云雀飞向了渭水河畔。
“朱晴叔叔说过两天带我去渭水边骑马射箭,可惜我的拓木弓箭没带来,要是它在的话,一定能满载而归。四郎家有只细犬,不知道能不能借来……”
洛雨正想的出神,忽然一道声音从半空中落下,“洛雨,起来答话。”。
洛雨打了个机灵,只见七十多岁的夫子韦南止端坐在案几旁,手持书卷,精神矍铄,但声音也分外地严厉。
洛雨暗暗呻吟一声,在二十几个孩子嘲笑的目光中站了起来。
韦南止道:“你入学已有一年,可知孔孟之道有何不同啊?”
孔孟之道?洛雨努力从脑海里搜索着,《论语》、《孟子》、《礼记》,好像没一本书写过二者有何不同?她忙向不远处的韦欣妍求援,韦欣妍满脸焦急,连比带划,但洛雨实在没法从这些动作里,理解出孔孟之道的不同。
在韦南止咄咄的目光下,她挠了挠头,只好用自己方式回答:“回夫子,学生以为,以为……孔子如老叟,孟子如武士。”
韦南面如寒霜,接着问:“如何解释?”洛雨也只能硬了头皮道:“孔子整天教人好好学习,对朋友要友善,唠唠叨叨,岂不像个老头?孟子却不同,他喜欢和人吵架,吵不过人家,就骂人家是禽兽,还说要养气,吾善养浩然之气,显然是想与人打架,想必是位武功高手。”
二十几个孩子顿时笑成一团,韦欣妍不住唉声叹气,韦南止更是胡子乱抖,道:“满口胡言,我问的是孔孟之道,不是让你非议两位圣人。今日回去把《论语》和《孟子》各抄写一遍。”
抄写?洛雨有些不服气:“老师一定是孟子的学生,吵不过架,就罚人家抄写。’
“出去!”在韦南止的一声厉喝下,洛雨“如愿以偿”地离开了学堂。她从学堂出来,沿着河岸一路溜达,只见微风习习,杨柳青青,几只野鸭正在戏水。
忽然一只蹴鞠高高抛来,眼看就要落入河中,洛雨一个海底捞月,稳稳接住了。
只见杨柳林中钻出两个少年,其中一人笑道:“洛雨,是不是又被夫子从学堂赶出来了?”
十六岁的韦如琢是韦霑的大儿子,他个子高大,眉目俊朗,身上穿件淡青衫子,系一条白玉革带。紧随他的韦如琢是隔壁杜家的子弟,他年龄略小,穿件月白衫子,眼窝略深,似有些胡人血统。两人都脚蹬乌皮靴,袖子、衣襟高高卷起,脸上满是汗珠。
洛雨羞赧道:“不是,夫子让我出来背书呢。”
杜若飞笑道:“今天又背什么书?”
洛雨道:“背的是汉武帝的秋风辞,秋风起兮白云飞,草木黄落兮雁南归。兰有秀兮菊有芳,我……我……”一时却想不起来下句是什么了。
杜若飞接口道:“我来替你背吧,我梦游兮天一方,哪闻夫子兮面如霜。”
韦如琢见状,也跟道:“携弓箭兮出北郭,何日游猎于渭水旁。”
洛雨见两人一唱一和,不觉恼道:“你们真是我的好哥哥,学了些歌赋,却专门取笑妹子。”
韦如琢正色道:“这哪里是取笑,分明是赞颂你的《梦游出猎赋》。”
洛雨扭身要走,杜若飞忙拦住她道:“好雨儿,别生气了,不过是开个玩笑。如琢好久没从国子监回来,我们正说要找你呢,正好你出来了,咱们一起去玩蹴鞠。”
洛雨一听玩蹴鞠,顿时不再跟两人生气,跟着杜若飞、韦如琢一起走了,这天一直玩到傍晚。
原来洛雨来到韦家不久,就结识了两人。韦如琢已离开学堂,常年在国子监上学,但他性情爽朗,每次回来,都将在长安学的蹴鞠、马球、角力交给两人,自然是洛雨心中一等一的好哥哥。
杜若飞则出身同在杜陵的长安杜氏,爷爷是名相杜淹,父亲杜敬同是鸿胪寺卿。他性子多了些高傲自负,与洛雨经常斗嘴,还给她起了个外号“杜陵散人”,以讽刺洛雨饱食终日,不学无术。
第二天,韦如琢照旧要回国子监,洛雨便与杜若飞约了在韦曲外踢球,到得中午,骄阳似火,两人就在一旁的柳树下乘凉。忽听山坡下一群少年远远笑道:“快看,杜十二和他的小胡娘睡一起喽。”
只见七八个衣着鲜艳的少年从山下一条小路上路过,笑嘻嘻地朝这边指指点点。
杜若飞涨红了脸,拉起洛雨要走,洛雨问道:“他们是什么人?为何骂你?”
一向能言善辩的杜若飞嗫嚅不语,眼见众少年围了上来,口中喊着“小杂胡、小胡娘”一类的话,杜若飞这才道:“他们是杜家的人。”
洛雨顿觉义愤填膺,对众人道:“你们是杜家的子弟吗?为什么要欺负杜若飞?”
众少年哪把她放在眼里,哄地一下笑起来。一个瘦高少年指着杜若飞道:“杜十二的娘是个卖酒的贱婢,他自然也是没人要的小杂胡。”
洛雨正发楞,杜若飞已大叫道:“不许骂我娘。”扑上去要撕打,不料衣领一紧,已被洛雨拉了回来。
“急什么?打架也得讲个规矩啊。”洛雨道,“我不是杜家的人,你们杜家的事,原跟我没关系。不过你们这么多人打一个,不觉胜之不武吗?”
那瘦高少年笑道:“你要怎样?一对一地打么,你问问杜十二,他可有胆量?”
杜若飞情知打不过,依旧道,“一对一,不许找帮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