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了然（2 / 2）

姜名看着跃跃欲试的姜水，再看看无动于衷的姜木，笑吟吟道：“挺好，就这么办！”

姜水擦了擦姚起身上的血迹，然后小心翼翼躺在姚起身上后，其他人四散开来，该休息的休息，想玩的就去玩儿，她闭上眼睛慢慢平复情绪。

她琢磨着为何这鬼东西要装大司命？她之前隐隐有所期待，希望真正的大司命降神，收拾这个冒充祂的鬼东西，然而事情不是这个走向。这是不是就说明那些鬼神真的不在这个世上了，而留存下来的只是一些小鱼小虾一般的存在，是人力可以战胜的？这鬼东西并没有让她们为它献祭，而是要让她们都相信命运，并让更多的人相信。那其实这鬼东西需要的并不是生命力，而是信仰之力。所以它一上来并没有趁她们不备就制服她们，费这般事只能说明它所图甚大，那图谋的自然就是自己成神，在大司命离去之后成为新的大司命。如果这样真的可行，那万一以后她们当中有人死去，侥幸灵魂仍存在这个天地间，可以试试这个法子。

昏迷中的姚起不自觉地吸收着这鬼东西的魂体，做了一个让他沉浸其中无法自拔的梦，当他看到五女两男围火交谈，其中一位女子还抱着孩子之时便意识到他这是吸取了那鬼东西的记忆，只不过一切都是乱序的，记忆还有断层，十分跳跃。新近发生的和印象深刻的事情的场景事清晰的，记不清的则是模糊的。这是一个新奇的体验，让他感到惊艳和缭乱。

接下来的一幕就是他在吞食其它魂体，魂体却越来越小。画面一转，他又身临其境感受到烈阳炙烤魂体的惨痛和无处可去的茫然还有俯视自己和亲人尸骨的凄然；然后他又“死而复生”，置身于两个部落正在激战的战场，又看到双方的巫第一次发现请不来神的错愕神情，手足无措之后却不得不硬着头皮赤膊上阵。而战争的起因是争夺那片果林时闹出了人命，血亲复仇，你来我往，一发而不可收……不知过了多久，到最后，他成为一个孩童，从长辈那里学习生存技巧，认识了这个世界的慷慨和残酷。

这一连串倒叙的记忆中，有的场景是倒影，有的场景是正像；有的顺序是顺，有的是逆；有的进度快，有的进度慢；有的时断时续，有的杂乱无章。这让姚起很不适应，不过好歹他对颜色有了认知，不至于别人说起什么东西是什么颜色时他根本就无法理解。

当他把支离破碎的记忆按照自己可以理解的方式拼接、串联起来后，填补了感知世界的空洞。梦境结束，姚起也悠悠转醒，感觉到身上压着一个人。因为鼻子堵了，他无法闻出这是谁，便说道：“没事了，你下来吧。”

他身上的人听到他说话后，没敢动弹，而是招呼其他人过来。姚起辨别出来压住他的是谁，便默默地等着其他人把他围住，然后再闭眼说说：“那鬼东西已经死得不能再死了。姜水，我能叫出你的姓名，我还是我。”

姚汉问起了他俩在原先部落的事情，姚起对答如流。姚汉冲姜水点点头，于是姜水就起来了。

稍后，姚起讲述了一下魂体争斗的经过，姜名她们也就彻底放下心来。既然尘埃落定，姚起也不想在此多作逗留，让姚汉扶他回房。

回房后，姚汉生起了一堆火，再和了一些跌打损伤的药给姚起敷上。姚起起初感到一片冰凉，皮肤上起了一些疙瘩，并不自觉地打哆嗦；和衣而卧之后他才觉得暖和了一些，不再颤抖，身上的疙瘩也摸不着了；再过一会儿他就觉得抹过药的地方发热，疼痛感减轻了一些。之前他只是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没有想过那么多。在跟姜名她们一番谈论之后，他觉得自己也应该凡事多想一想。

“我感觉到冷是因为接触到冷的、凉的东西或空气，我身上的热量流失得快。身上起疙瘩，可能就是让我身体的热量流失得慢一点。而我打哆嗦，就会产生新的热量，补充我之前流失的。抹药的地方感觉热，那是因为药物有疗效，被我吸收，起到活血化瘀的作用。”还没能继续深挖下去，他便不知不觉睡着了。

虽然身体已睡，魂体却醒着。姚起摸了摸之前那鬼东西捅破的两个窟窿，已经愈合，然后又摸了摸其它地方，吸收了对方的魂体后，他的魂体壮大了一些。他翻转手腕，握紧拳头，又伸出食指和中指，狠狠插入脸面上本该有眼睛的地方。

他抽出手指后等待着，不知是否有奇迹发生，不敢抱有多大期望，省得到时候失望。未来的自己究竟留下的是什么东西？他很好奇。

等了好久，也没半点反应，窟窿逐渐愈合。姚起纳闷：“还是什么都没留下？怎么说都得有个能让那鬼东西忍不住诱惑的诱饵啊。”

姚起试着换位思考：“那么什么东西是能让鬼垂涎的？肯定不是肉体，它不会傻呵呵地偏偏挑我这样体弱的瞎子。也不是魂体，要不然它一上来就直接把我的魂体吞掉，不就完事了？而如果是外物，就凭我的感知力不可能找不到。而如果这些都不是，那还能是什么？”

姚起冥思苦想，得出一个答案：“是留下了成神的方法？”

姚起静等了一会儿，没有反应。之前他说出那句“你要是能成神，那我也可以”之后，未来的自己才出现，照这个德行，他解不开谜题就什么事情都不会发生。这样的话，那答案就不是成神法。

“或者那鬼东西看我肯定能成神，就寄生在我身上，然后摘桃子？”

“不会是摘桃子，要摘也会是偷偷地摘，它没必要在她们面前装神，暴露它的存在。”

他左思右想，虽然没有得到答案，但突然发觉自己变了。此前他只会瞎捉摸一些事情，但都是想不通就不想了，不会苦苦思索，不会像现在这样想得稍微深入、稍微多一点。

“莫非是灵智？”

此念头一出，灵光乍现。两颗圆珠由虚转为虚实之间，勾联出闪电，闪现到姚起魂体，将他一分为二，参差不齐。其中一半魂体恢复成姚起，而来自于那鬼东西的另一半魂体彻底消失。

两颗圆珠悬停在姚起面前，一颗让他感觉炽热，一颗让他感觉冰寒。姚起想将它们半嵌入魂体，成为他的眼珠，便一手握住一个，结果通体发麻，而这两颗珠子化成液体，就像是眼泪，但手感却是粘粘的。

姚起想起来未来的自己降神前，自己流下血泪，苦笑道：“真是取之于我，用之于我啊！”

但他转念一想，他的魂体并没有眼皮，就算有了眼睛又如何？跟条死鱼似的也太别扭。

“男人留下的泪就得咽进肚子里。”想到这里，他张开嘴，将手中的血泪咽下。

姚起砸吧几下嘴，没有品出什么滋味，但随后他惊讶到嘴巴张得老大。他看见了体内的壮美山水。兴奋之下，他整个人都清醒了，惊坐起来。

姚汉被他吓了一跳，嗔怪道：“诈尸啊！”

不管睁眼还是闭眼，姚起的感官世界不再是一片空洞，而是到处都是色彩斑斓，或明或暗，层次分明，且随冷暖变化，无论生灵还是死物都可了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