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1 / 1)
她爱喝北疆冬日的葡萄酒,也爱饮江南春天的桃花酿。她爱骑着未套鞍的野马打白拱石桥下走过,身旁奔腾着苍狼,柔顺的毛发在月光下恍如幻影,脖颈儿上缠着碗口粗的花蛇,头顶上盘旋着锐利的苍鹜,口里哼着刚从温柔乡里学得的小曲儿,腰间挎着长剑,背上背着盘缠,赶向未知的地方……
从有记忆的日子里,她一直在流浪。
她的父母没有给她留下姓名。
父母留给她的是一柄匕首,一根长鞭,一张取钱的票号,三点银子,两个决绝的背影。他们携手温顺地走进黑夜,那么浪漫,那么刺眼。
她没有姓名,没有性别。她是个怪物,但她认为自己是个女人。
她给自己取名“杀杀”。在杀戮中生存、在杀戮中死去。
那天晚上她为自己找了一小袋干粮,放在锅上慢慢煮着吃,轰隆的雷声划破夏季夜晚潮湿的空气,聒噪的青蛙也被吓破了胆似的不敢乱啼,她凝视着那一男一女留下的潦草笔迹,百无聊赖的叹了口气,沉入梦乡。
她没有家了。她从来就没有过。
第二天早晨她被金色的晨光唤醒,地板上传来隆隆马蹄声。她想也没想就拿起包袱夺门而出,跑进了深山里。她在深山里躲了七天,那群苍蝇才咕哝着走开。从漆黑的树林里钻出来拥抱久违的阳光,这才发现那个栖身的木屋已经倒塌,里面少的可怜的家具都被损毁。她有些无奈,扯一块布包了一抔土,埋在倒塌的屋前,跨过门槛,头也不回的离开。
她走了很久,太阳高挂于天上,又渐渐沉落入山谷,月亮升起来,晚风渐渐平和。她顺着溪流走,渴了就着喝河水,饿了吃一点干粮,累了将包袱铺开一躺,醒了接着往前走。她不知道前方是什么,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直到她翻过了一座座山,看到前方大漠上的一处绿洲,牛羊散布在大漠上,搭起的布篷边升起炊烟,忽然一颗心有了安顿的方向。
她用手中的银子买了一只母牛,跟着热心的阿姆放牛,学做馕饼、打奶酪。
她看着祭牲节上堆起的篝火,女人携带老人孩童围着火堆讲述古老的故事,他们部落的英雄阿嘎单勇敢的打败了凶恶的狼王,从此大漠上的牛羊丰足起来,不用担心夜晚的袭击。紧接着他们唱起质朴的歌曲,老人慈爱地看着孩童玩闹。
当月亮悄悄高悬,老人孩子进包里睡觉。年轻的女子装扮的鲜艳亮丽,今天她们可以是心上人的新娘。不远处传来悠扬的笛声,一声一声,年轻的少女骑上马,欢快而热切地奔去,娇羞而期待,去会她们的少年郎。年轻的肉体在空旷的天地间交媾结合,旷野上散落着起伏的呼吸,甜蜜的言语、动情的呼唤。
她就睡在那片旷野上,一个用几根木头一块布搭起的帐篷中。七岁的孩子还不知何为欢好,只是觉得那些喘息声、叫唤声格外嘈杂。那是个嘈杂的夜晚,一时间,尖锐的哨声在原野上响起,马蹄声隆隆传来,紧接着是女人的尖叫、男人的怒吼,她带上包袱奔向远处的树林,她的母牛刚产下牛犊,发出凄凄地哀鸣,她头也不回,在比她高出半个头的草丛里躲闪马贼们凶恶的目光,藏进了山林深处。
山林深处是个危险的地方,盘根错节的藤蔓,饥肠辘辘的野兽,吵吵嚷嚷的昆虫。她在深林里走了半个时辰,漫无目的,碰上了一头流着涎水的孤狼。
她额上渗处些冷汗,那头狼的眼神她可太熟悉了,那抓住救命稻草,翻着凶光,绝望、不惜一切代价追到猎物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