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听书(1 / 2)
次日,杀杀醒来,就见送早点的小厮换了一个,恭恭敬敬地摆好饭,像是在服侍官老爷似的。杀杀昨天在和毒蛇闹腾,睡得有些晚,又因为生辰喝多了酒,今儿懒得动。于是喊,“喂!你可会梳头?”
那人脸给吓白了,忙应道,“会、会的。”
“过来帮我梳个发……”她顿了顿,“你先去买些女儿家用的发钗什么的,再来帮我梳。”说罢给了他几两碎银。
那人不敢不应,拿了银子就跑走了,一路上后怕得很。昨天掌柜的带着两伙计去这家顾客房里,结果两个给抬回来,掌柜的给蛇咬了,要不是有个伙计机灵,想到立刻找大夫,掌柜的性命难保;一个伙计胳膊给折了,疼晕过去;至于另一个伙计,虽逃过一劫,却给吓得发烧,今天说什么也不敢来了。大伙虽然觉得这三人活该,可见他们这惨样,心里还是畏惧的。都不肯去饲候了,生怕惹了这位爷。他刚来,大伙觉得好欺负,就推他进来服侍。
这么一路想着,他走到了安州最大的首饰铺子里,挑起首饰。他选了几样华丽的珠钗,觉得那位给他那么多碎银一定是挑着好的。突然,他脑子轰开,为甚么他要用女儿家的首饰?难不成那位爷是女人?还是他有甚么异乎常人的癖好?
他甩了甩脑袋,叫自己莫瞎想,仔细将事情办妥了才好。
杀杀正懒懒坐在窗前逗蛇玩,她刚给蛇取名,叫“阿斓”。蛇蛇听了好委屈,她叫那只傻狗“苍狼”,叫那头蠢驴“追影”,却给自己这么土的名字。蛇蛇委屈,蛇蛇不敢说。
小厮敲门,得了允进来,就见到这一幕:坐在窗前的孩子披散着乌黑的长发,柔和的阳光照在他精致的脸上,他正侧头逗弄着花蛇,面上带着浅浅的笑,见他进来,那张脸转过来,不经意地撇了他一眼。小厮登时被那双泛着淡紫的桃花眸吸引住了。孩子白瓷般的脸逆着光,被天神吻过的面庞显出几分柔和,他嘴角还带着浅笑,那双大眼平静望过来,一瞬间他仿佛看到了悲悯的天使。小厮看呆了,只听见自己砰、砰的心跳在寂静的空气中回响。
他颤颤地走上前,恭敬地扶着她坐到镜前,开始给她梳头。
梳好头,是两绺辫子编作一绺,再缀上珠花,阳光映在珠翠上,为她一头鸦发添上斑斓的色彩。她觉得镜中的自己和平常有些不同,殊不知她这副模样可以将男人们的魂儿都勾了去。
小厮替她梳好头,领了赏钱,红着脸退下。出来时众人都在瞧,看看这倒霉蛋有没有缺胳膊断腿,却见他下来时整张脸红彤彤的,一脸不要钱的思春样。众人心下疑惑,只见那位小公子下楼来。他梳了个女士的发辫,带着耀眼的珠花,一身桃红花纹窄袖袍,领口开的低,露出秀气的锁骨,勾勒出劲瘦的腰身,着玄色宽腿裤,足蹬玄色金边劲靴。浓艳的五官更摄人心魄,活脱脱一危险的妖精。众人倒吸一口气,纷纷别过头不敢正眼瞧他,却用余光觑着。杀杀坦荡地走过人群,到柜台退了钥匙,那掌柜的换了人,知晓上个掌柜干的缺德事,陪着笑脸退回了所有房钱,将多收的那部分也原封不动地还了。杀杀挑眉,将银两接过,带着苍狼和斑斑走出去。
她牵过追影,将饱食一顿兔肉的阿斓盘在脖子上,悠悠的闲逛。众人见她一个小孩,看样子是个男孩,却梳着姑娘的辫子、带着花饰,脖上盘着碗口粗的大蛇,牵一匹为套鞍的马,旁边还跟着一匹目露凶光的灰狼,一个个活见鬼似的,对他退避三舍。有些人禁不住好奇,悄悄打量她,却被她的美艳给惊住了。于是,十一岁孩童逛街,硬生生给她走出了炸街的姿势。她找买糖果的老翁要了支糖葫芦,一路吃着走到裁衣店。刚进店,老板娘就被大蛇给吓得差点晕过去,杀杀选了喜欢的布匹,看了看成衣样式,让店家帮忙量了尺寸,又约定好取衣日期,付过定金,就离开了。她觉得手头的银两有些不够,向老板娘问了汇通钱庄的地址。到钱庄取了银两,已近晌午,她在拐角处看到一家热闹的茶楼,见这里还提供洗马的服务,她将追影交给小二,自己带着苍狼和阿斓进屋。
她手头宽裕,付了间雅间,点几样精细的酒菜点心,闲闲地吃。苍狼扒着整块血淋淋的牛肉。她仰头喝了一口甜酒,手指轻轻在斑斑头上抚着,靠在窗座听下面说书先生讲述江湖故事。
那说书人声情并茂,“只见那高手办成的孩子奋起一击,将顾三爷的舌头割下来,血淋淋的;那顾三爷还未反应过来,便被高手断了喉咙。那高手搞定顾三爷后,三两下解决了院里护卫。他将卖鱼院内的孩童尸骨翻出来陈列于顾三爷旁边,轻声地告慰着孩童们的在天之灵。”
下面传来一片议论声,“这顾三爷忒不是个人了吧!”“我倒觉得高人着实狠……”
“过了不久,清河郡王府的小世孙落入一伙专门拐卖孩子、吃人血肉的贼人圈套,贼人对孩子们朝打暮骂,使唤他们做苦力,到一定年纪就要被宰来吃掉!”
有人笑道,“这却是胡说了!哪里有什么吃人的!”
说书的没理他,继续,“那高人听了心道岂有此理!他定要收拾那帮匪徒,解救这帮孩子!”
“他又化成了孩子,混入牛车上被运上山。途中巧遇顾家小世孙!他想,哎,我到底杀了你三叔,这一路就护你无虞罢!”
“果不其然,他一路护着那小世孙,帮他抢饭,替他倒水,怕他冷,夜里替他掖好被子,小世孙怕黑,还给他哼曲儿,那高人看着小世孙恬静可爱的面庞,心下欢喜,眼神也愈发柔和……”
下面登时炸了,“甚么?还有这种事儿?还哼睡前小曲儿?”有的大婶大娘则喊,“呜呜呜好温柔啊!太宠了吧!”
说书人顶着下面的嘈杂,敲了敲尺子,咳了几声,示意人群安静。
接着道,“到了那山寨,他们被关在地窖中,果不其然,里面还有许多孩子——还堆着许多孩子的骨头。!”
众人,“噫~”“咋越说越离谱!”
“却说那小世孙见到这阴森森场面,登时吓得要晕,他弱弱地扯住高手的衣袖,眉目含泪。‘哥哥!我好怕!’那高手看得心疼,一把将人揽怀里,‘阿弟莫怕,哥哥想办法将你送出去!’”
已经有姑娘挫着手帕,咬着手指,目放狼光,“!!!!!”“啊这……”
“他挡住将要抽下来的鞭子。面色一变,做出一副娇憨的神态,‘这位爷,小的会唱小曲儿,愿以身服侍爷,给各位爷助个兴。’那山匪见他面若桃花,着实是个好颜色当下色心大起,就要拉走他。他却一把将人推开,‘只是……奴在这山沟沟里唯一的牵挂便是这孩子。奴不愿这孩子吃半点苦。还望各位爷成全!’说罢泪眼朦胧,盈盈下拜。匪徒见了都怜惜,于是答应只要好生服侍,就将他阿弟好生养着。那高手为了小世孙也是豁出去了,忍着恶心对山匪赔笑,夜里躺在山匪怀抱里苦笑,‘想我堂堂高手,竟要受这样折辱。只是时候未到,阿弟还要人保护,还得再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