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梁穆:我是一名孤儿(3)(1 / 2)
屋内寂静无声,窗外时不时有车轮疾驰滚过的声音,偶尔有三两醉汉成团互相笑骂喊叫,时不时还会出现年轻情侣的嬉笑或拌嘴声。我躺在床上,伴着这些声响不知不觉进入梦乡。我睡得很沉,梦里一片花团锦簇,蓝天棕瓦,连呼吸都是青草的香气。我祈祷现实把我遗落在梦里,不愿醒来,但太阳还是照常升起,工作日早上车水马龙的慌乱嘈杂声把我硬生生从梦境拽回现实。我努力让自己从床上起身,防止我再一次沉睡去,眼皮还是粘在一起,不肯接受刺眼的阳光,尽管它是如此明媚希望。
我如往常一样整理好厅内的物品摆件,清扫屋内与门口台阶的卫生,既消除我在此过夜的痕迹,且做好开店前的卫生准备工作也是我的职务。随着上班时间的临近,店内工作人员接连到了店里,和我打完招呼后各自忙起了自己的工作。
“今天老板不来。这周老板都不来。”我帮主厨从卡车上卸菜时,主厨和我嘀咕道。“你没事的时候不用老待在店里。”主厨对我眨了眨眼。
我心领神会。过了午饭点,大家忙碌之后都进入昏昏欲睡的状态。主厨锁上大门并把“close”的牌匾翻转朝外,财务和前台摘下眼镜,卸下脑后的发卡,将头发散落,拿起抱枕,躺在沙发上准备午睡。帮厨伙计们坐在后厨门口抽烟,眼神迷茫透过缭绕的烟雾望向午后花园,有一搭没一搭地轻声闲聊着。我穿过后厨走廊,看见主厨躺在草坪的长椅上小憩。温热的阳光洒在他的面庞和头发上,他的银发反射着光芒,星星点点闪烁在黑发之中。
我走在大街上,右手不自觉地捂住左胸口,感受古币的存在,想着要不要去elec。我路过学校,学生正匆忙进门准备上下午课。这也是我梦寐以求地生活啊,我多想和他们一样,背着书包紧张地踏入校园。阵阵冲动涌上心头,促使我忍不住地觉得自己也是他们其中一员,想要随之进门。
“嘿!”有人从后面拍我,把我从沉思中惊醒,打破了我将要抬起脚步的冲动。我回头看见那张熟悉的面容。他穿着和周围学生一样的黑白校服,平时散落在眼边的碎卷发也被梳了上去。“你在这里干嘛?你想进去嘛?”
“你也在这里上学?”我内心十分期望他能带我进入校园。
“是啊,我还有一套校服在更衣室里。”他边说边往与学校门口反方向走。“走啊,”他回头向我招手,示意我跟着他,“我带你从后面溜进去。”
我跟在他身后,暗暗平息自己内心要迸发出的激动,装作一脸平静地观察着学校周边的形形色色的人群。
“就是那里,”他指着不远处的一排铁栅栏,有繁密的枝叶与藤蔓将栅栏层层包围着。“这里有两根栅栏断了。”他扒开藤蔓,向我展示栅栏的缺口。“其实本来只断了一根,另一根只是有些锈了,我反复掰它就断了。”他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着说。
“我先进去,你跟着进来。”他弯下腰,钻进缺口后转身帮我扒开枝叶。“有些枝叶上还有刺,你小心一点,别让枝叶挡在你脸前。”我学着他的样子,努力避开枝叶也钻了进去。
“你别低着头,这样反而显得心虚。”他看出了我的紧张不安,“我要是碰到熟人,你也别硬打招呼,表现平淡一些,就当自己是不认识他们的学生。他们只会觉得你是忘穿校服的同学。”
他一边回应着和他打招呼的同学,一边不动声色地提醒我。他见四下无人,带我走进更衣室,把备用校服拿出来让我穿上,“有点大,但校服通常是不合身的。”他的脸上不再是标准的温和微笑,而是与朋友在日常相处时的舒展笑容。
“下两节课是公共课,要到阶梯大教室去上,你和我一起去,不用担心老师会认出你,好几个班的人,老师连我们都认不全。”他见我换好了校服,便打开更衣室的门,伸头向外看,“外面没有人,现在走吧。”我跟在他身后。
“这本书给你。”他把一本“人文历史”的书递给我。我抬头看向黑板,黑板上写的正是“人文历史”。
“那你用什么?你把这节课的书给我。”
“我有这个。”他面对着我疑惑的目光,拿出一个笔电,说,“学校提倡无纸化教学,学生基本都用电子课本。不过我还是喜欢读实体纸质书。”我看着他的电子课本,有些好奇用起来是什么感觉。“你要用这个试试吗?”他把电子课本推到我面前,我摆弄了一会,发现自己很不习惯,便还给了他。
授课的是一位约莫四十岁、瘦瘦的、带着古典金丝窄框眼镜的男老师。可能是他说话语速缓慢的缘故,周围的学生几乎昏昏欲睡,他甚至靠在椅背上闭上了眼睛。
“ai之父艾伦图灵是怎样去世的呢?他是由于被指控性取向的问题,吃下含有氰化物的毒苹果离世的。当然,这是当时社会对于性取向非异性恋的人群的严重偏见,据说苹果公司的标志因此得来。”这时,下课铃响起,我从未觉得时间过得如此之快,45分钟仿佛一刻钟那般过去了,我还未从老师的课堂中回过神来。“好了,这节课先说到这里,同学们休息十分钟。”周围的学生纷纷站起,有的趴在桌上睡觉,有的与周围同学打成一团,有些三三两两结伴出门。我翻着课本,突然想到我还不知道他的名字。我翻到课本的第一页,他并没有写姓名。
“我没有在书上写姓名的习惯。”我转头看向他,不知何时,他醒了。他从我面前把书本拿回,脸上的标志笑容被认真又平淡的表情所取代。他在第一页写上字后又推回给我。空白处出现“温朝复”三个字。他的字乍看飘逸流畅,和他的人一样波澜不惊,仔细观察发现转弯处皆是坚韧锋利的笔触。
“你为什么不问我的名字?”我对他了解我多少一无所知。
“那你叫什么?”他又恢复了往常的温和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