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相遇（1 / 2）
佳佳躺在病床上，她知道自己大限将至，自己的爱人已经离开很久了，床边是自己养育长大的女儿，站在女儿旁边的是自己的女婿，可爱的外孙，外孙女拉着她的手，幼稚的年纪以为自己的姥姥累了，楼道里站满了人，有她一生的挚友，有她忠心的部下，望着眼前恩爱的女儿和女婿，她倍感欣慰，也让她完成了长达一百多年的历史使命，她打算带着这个秘密随着自己的离去也永远的消失，仇恨波及了几代人，她不想让他们继续背负这样的历史活下去，转头望向窗外被风吹的哗哗作响的树叶，她想起了自己的家，那里有她最珍贵的记忆，她喜欢躺在床上就这样望着窗外。
“闺女。”佳佳有气无力的说道。
“妈～”
女儿上前拉住她的手，眼里的泪花不仅仅是对母亲离去的伤心，更是对母亲这么多年悉心照顾的感谢。
“外面的树叶还是家里的好看。”
说完佳佳永远的闭上了眼睛。
她的故事还得从五十多年前讲起，那是一个冬日的下午，蔚蓝航空的接待大厅坐满了业内的各位人士。
“接下来我们新飞机的交接仪式就接近尾声了，再次感谢维斯特·詹姆斯先生不远万里来到中国，为了表示感谢，我们为他准备了一份礼物。”
维斯特·詹姆斯作为飞机制造公司的代表每年都会来到蔚蓝航空参加这样的仪式，但是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收到礼物，他心中明白，最近公司产能下降，世界都抢着买他们的飞机，不拿出点诚意来，谁会把订单先给他们。
“在此之前请让我向诸位介绍一位先生，他叫周万成，字忆唐，号南山居士，我相信在座的每一位除了维斯特先生，应该都听说过他，他的书法广采众长，冶于一炉，他的行书《临江序》曾经在大阪以15亿美元的价格被我国的张志宏先生拍得，就连它的拓本都有人曾经出价两百万，他的草书《出师表》更是起拍即天价，让人望而生畏。今天我们有幸请到了书法协会的会长周慧敏女士，同时也是周万成先生的孙媳妇儿，她愿意以个人名义将这幅《临江序》的拓本赠送给维斯特先生，为的也是让中国传统书法走向世界。”
维斯特坐在台下听着翻译在耳边说着，也是乐开了花，这些老外根本不在意这幅字美不美，在意的只是它的价格，当听到两百万这个数字的时候就已经非常满意了，就像当年他们攻破紫禁城，抢走的并不是他们觉得美的东西，而是他们觉得贵的东西。
坐在角落的周玉佳抬头瞥了一眼前排的妈妈，也就是周慧敏周会长，一个冷笑，她早就看穿了妈妈的把戏，凡事送一幅字画，没有什么办不成的，就连自己家的上市公司也是这么来的，现场只有周玉佳明白周慧敏为什么来参加这个跟她毫无关系的仪式。
“笑什么呢佳佳？”坐在旁边的林晓彤问道，林晓彤也是佳佳的师父，就像老警察带着新警察一样，空姐也需要有这种传承。
“没笑什么，就是觉得有点滑稽。”
“什么滑稽？”
“又送字。”
“什么叫又？难道她以前送过？你知道她是谁吗？就是坐在前面，穿红衣服的那个。”她指着周慧敏说道。
“她是忆唐文化的副总经理，也是咱们这书法协会的会长，你没听王总说嘛？人家是周万成先生的孙媳妇儿，家里有的是书法名作，拿出一两件来不算什么，不过说实话，我是看不惯她们这种人的，明明是文化公司，却一直在经营房地产，咱们京南的房子一多半都是她们开发的，但是周万成就不一样了，他老人家大器晚成，5岁以后才出山，写的一手好字也没见人家靠这个发家致富，真是对不起祖宗哈，真不知道他老人家知道自己的后代干这种事儿会是什么感想”
林晓彤还在旁边不停的叨叨着，后面说的什么佳佳一个字都没听进去，她回忆起这两年，自己每次换工作，周慧敏总是会插一手，佳佳从小就喜欢画画，继承了家族的优良基因，尤其是水墨画，小小年纪就颇有造诣，初中时候画的一副《落霞秋水图》曾经有人出价5万收藏，被中国传统画界给予厚望的佳佳，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再没有画过，去年大学毕业自己做了小学老师，她很喜欢这份工作，不到一个月她的妈妈就成了学校的大股东，后来校长直接在他的办公室旁准备了一间副校长办公室，后来佳佳换了工作，做了博物馆的讲解员，每天对着游客讲解山水字画的前世今生，也非常快乐，结果又不到一个月，她的妈妈就为博物馆新建了一座停车楼，第二天佳佳就被提拔为副馆长，过去一年佳佳换了五六个工作，都是不到一个月就坐上了二把手的交椅，于是佳佳费尽心机的来到了蔚蓝航空，她想的是周慧敏肯定不会买飞机送给别人，毕竟一架飞机还是有好几个亿人民币的，换做粮食的话，能形成一座小山。
“佳佳？”林晓彤推了推她。
佳佳回过神来。
“我跟你说话听见了没？周会长叫你呢。”
只见周慧敏站在司仪台上，台下的人都望着佳佳窃窃私语，只听周慧敏说道。
“就是那位，坐在最后面从左边数第二个，她是我的女儿周玉佳，也就是周万成先生的曾孙女，佳佳平时很喜欢写字画画，据她爸爸说，也有一定的造诣，来到蔚蓝航空工作，我希望大家以后多多帮助她，共同为蔚蓝航空做贡献。”
热烈的掌声结束，主持人宣布仪式结束，在佳佳心里这种仪式还是不要参加的好，无聊，无趣，无所谓，昨天她还不明白为什么公司会让她出席，她刚来公司一个月，都算不上正式员工，要求培训的课程还没有做完，当然也没有迎来自己的首飞，今天佳佳明白了，原来都是周慧敏安排的。
仪式结束，大家纷纷离席，佳佳和林晓彤边走边聊着天，说说笑笑，林晓彤着实被惊到了，没想到一个富家千金会跟自己是同事，平时还总让佳佳干这个干那个，佳佳也听话，对师父的话言听计从，佳佳又机灵，林晓彤非常喜欢她，也对她照顾有加。
走着走着一辆红色跑车停在了她们面面前，车上下来的正是周慧敏，林晓彤刚要叫周会长，但是心里想会不会叫周阿姨显得和佳佳比较亲密，还没来得及做决定周慧敏已经走到了两个人的面前。
“佳佳，家里的事情都忙不过来，为什么总是往外跑，你放心，我买不起航空公司，给人家盖楼人家也不稀罕，但是你别给我逼急了，买架飞机送给他们我还是有这个实力的。”
“我不想回去卖房。”佳佳没好气的说道。
“什么叫卖房，你以为做房地产就是卖房？里面的门道多了去了，再有咱们不是有文化部嘛，你可以去那里啊。”
“你们文化部还有几个人专心做文化产品的，都挤破脑袋想进地产开发部。”
“你这孩子怎么就知道跟我犟嘴，你说哪天我干不动了，难道让你哥一个人打理公司吗？他也需要一个帮手，大道理跟你说了一堆，我都懒得讲了，我已经跟你们领导讲好了，明天你去安监部报道，那个叫王王什么来着。”
“王新明。”林晓彤见刚才没有和周慧敏说上话，现在赶紧补了一句。
“对！王新明，他现在是安监部的经理，他已经同意你去他那个部门了。”说完周慧敏冲林晓彤笑了笑。
佳佳看了一眼林晓彤，林晓彤从脚趾头到头发都透着一股羡慕。
佳佳听完这个瞬间又不想在这里干了，刚要张口说出自己的想法，但是周慧敏这些日子和佳佳打交道也摸透了女儿的想法。
“你放心，去安监部也不是让你当什么高管，你也是可以飞的，只不过飞的少一点，这是我的底线。”
说完见佳佳板着的脸有所缓和，周慧敏也算松了一口气。
“妈不是怕你累着嘛，刚才王新明已经说了，先放你一个星期的假，他们也得准备准备，好好玩几天，听话，先在这里干着吧。”
佳佳应付的嗯了一声，周慧敏又和林晓彤寒暄了几句上车就走了，跑车在航空公司还是很常见的，但是也不免迎来众人的久久的注视，佳佳这次在蔚蓝航空算是出了大名了。
“看来咱们两个的同事情谊到头了。”林晓彤说道。
“我才不去呢。”佳佳回应道。
“佳佳，别傻了，安监部哎，多少人挤破脑袋都想进去，表面上跟咱们是同一个级别，其实是领导咱们的，他们一说话，咱们哪有不遵从的，你刚进公司不太了解，以后你就明白了，师父都靠你了啊！”
“再说吧，我请你吃饭师父。”
“不敢不敢周大千金，我明天早晨还有航班，我得三点多起床，到家也睡不了几个小时了，回去我还得留点时间反思呢，为什么没有这么好的妈！”
逗了几句二人也告别了。
佳佳坐在车里想着刚刚分手的男朋友，自己也算是‘无家可归’了，想了半天也不知道去哪里，肚子咕咕叫了才想起来，今天中午从男朋友家里出门到现在还没吃饭，看了一眼表已经晚上十点了。突然想起自己很久没去的一家便利店，于是上车开向了那里。
晚上的京南还是这么堵车，再加上又下起了雪，让没有多远的路程，足足开了两个多小时。
佳佳把车停在门口，不管什么时间，那个车位仿佛一直在等她，不管这条街车位多么紧张，好像自己来的时候这个车位总是空着。
‘欢迎光临’刺耳的感应器吓了佳佳一跳，服务员兼厨师的张旭见到佳佳向她温柔的笑了笑。
“来啦，好久不见啊。”
佳佳点头示意，张旭放下手里的抹布问道。
“还是老三样？”
“对。”
不一会儿张旭端着两碗西红柿鸡蛋面走了过来，温柔的为佳佳劈开筷子，用力的擦着留在上面的毛刺，最后又近距离的检查了一遍，确认不能扎嘴了才递给佳佳。
“这次时间不短了啊？”
“什么不短？”
“你和你男朋友啊，不是每次分手了才会来这里吃面吗？”
本来沉闷的佳佳被他这么一说嘴里的面差点喷了出来。
“说什么呢你，我对感情很认真的，他们都是渣男。”
“他们？”佳佳刚想骂他，到嘴的话吃了口面条噎了回去，只说了两个字。
“真的。”
“我知道是真的，自从你大学毕业分手次数明显下降了，还是长大了，一段比一段长。”二人虽然很少见面，但是好像很熟的样子，开起玩笑来也不避讳。
吃着面条说说笑笑，透过便利店的玻璃窗，佳佳摘下了带着脖子上的围巾，张旭体贴的抽了几张纸巾垫在下面，深冬的夜晚，路灯照亮着飘下来的雪花，熙熙攘攘的城市格外安宁，仿佛只有到了这个时候才有了片刻休息，宁静、安逸、让人有安全感，那一口口的热汤，还有佳佳嘴里呼出来的热气温暖着整个夜晚。
“你不是很会作诗吗？此情此景做一首呗。”
“我的诗不是白做的。”张旭想了想。
“你不是很会画画吗？你要用我做的诗画上一幅。”
佳佳继续吃着面说道。
“我很久没画了，我已经封笔了。”
“可惜了，再也见不到周小姐的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了。”
张旭温柔的看着佳佳，他希望佳佳能重新拿起画笔，做自己喜欢的事情。
只见佳佳放下筷子，从包包里面掏出一块石头，第一眼看去石头很普通，黑色的表面很粗糙，佳佳把它放在桌子上，不知哪个角度竟然能反射灯光晃了张旭一下。
“请您作诗的时候加上它。”
“我倒是很久没有见到过它了啊，上次见你掏出它还哭了。”
“你不是说我长大了吗，长大了怎么会轻易的哭呢？快开始您的表演吧。”
张旭看了看桌子上的石头，沉默许久，本来想说什么，话到嘴边，又压了回去，笑了笑说道。
“有了！今天你失恋了，不能做太过伤感的，做个欢快一点的吧。”
张旭指着外面的路灯。
“深夜啥都看不见，错把路灯当日月，昨天日月不相见，今日路灯在眼前！”说完，张旭拍着手掌夸道：“好诗好诗！”
“什么玩意啊，什么路灯明月的，我看你就是个路灯，你看你那秃头，就差安一个灯泡了，差点晃瞎我。”
“你不知道，我们老板说我总掉头发，我一生气直接都给剃了，这下他没法说我了。”
“你上班时间陪我吃面条你们老板知道吗？”
“几点了姑娘？都快天亮了，老板也得休息啊。”
“石头呢？诗里没有石头。”
张旭脱口而出，“长路有石相陪伴，云低飞雪寄梦归。”
佳佳满意的点点头说道：“不错，我再给你加个横批，香肠糊了。”张旭突然想起来，锅里的肠还在炸着，急忙跑了过去。
二人又聊了一会儿，佳佳说着自己无家可归的窘况，张旭也劝她回家。
“欢迎光临”，感应器在这安静的夜晚再一次显得格外刺耳，走进来一对情侣。
“吃点什么？”张旭问道。
“当然吃您的西红柿鸡蛋面啦！”
男的走过来看了一眼两人碗里的面汤继续说道。
“今天女朋友陪您上班啊。”
佳佳没有反驳，只是笑了笑，毕竟跟陌生人也没什么解释的，这次过后可能就是永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