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坦诚(1 / 2)
酒席依旧摆在了甘枫亭,六人坐在一处说说笑笑也挺热闹。起先,吴家兄弟因李筹身份还多有拘束,几杯酒下肚暖了心肺也壮了胆子,这才放肆了些。徐越卿少言,席上话也少,只喝了两三杯酒便不再饮,李筹喝到兴起要灌她酒,撺掇着长孙畏按住她,长孙畏并不依他。
徐越卿被缠地没法,只好翻身跃上房顶,任由下面的人说她耍赖。晚风入怀,明月当头,喧闹之声有了几分红尘快意,她也不自禁多了几分笑意。
“长孙啊长孙,你可当真疼她,她自己个儿耍赖不喝酒,罚她也不许?”李筹有些吃味。
长孙畏受了风又饮了好些酒,掩面轻咳了两声:“女儿家最懂女儿家,也是女孩家最助着女儿家,我不帮她,难道帮着你欺负她?你啊,且安分些,别闹她,给她气恼了,仔细她给你戳上七八个窟窿。”说笑之间,长孙畏放下筷子,食指不轻不重地点了李筹的胸膛几下,示意他过犹不及。
李筹嘴上一切依她,手上倒是毫不客气夺下她的酒杯:“她是耍滑的高手,你便是个庸才,喝了许多。你也该时辰睡下了。堆云,去服侍你家大人睡下。”
主人家都要歇息了,吴家兄弟也不好留着,三人起身告辞,李筹随之起身:“卿卿陪我一同送送几位。”
徐越卿飘然下了亭子,跟在李筹身后,将三人送至门口,前后两辆马车已等候多时,前是太子的香轮宝骑,后则是吴家三位公子的车架。
李筹代长孙畏送客也是一副主人家派头,拍着吴原的肩膀说来日再一起喝酒、论诗,吴原兄弟们笑着应下。
分离之时,吴朝凑到徐越卿近前:“姐姐,你明日何时起身?方才堆云说你有晨起练功的习惯,我想同你一起。”
“其中是有些规矩的,沿路走一走,我同你说一说规矩也消食解酒。”徐越卿背着双手道。
“行!”吴朝朝着两个哥哥摆手,叫他们先行回府,又同李筹拜别之后才随着徐越卿离开。
吴原、吴穆二人也不再久留,请李筹先上马车,李筹却道:“我去看看长孙,你们二人先回去,莫要顾忌我。”
话已至此,吴家兄弟二人也就此作罢,上了马车先回去了。李筹则回到长孙府中。
吴朝不知徐越卿到底要去何处,也只是在她身边喋喋不休,询问青微山掌门何人、门规是否森严、徐越卿为何下山等等等等。
徐越卿不爱说话更厌人在耳旁聒噪,生是拧着眉头走下去好远,回顾不见李筹、吴原等方才开口:“吴小公子,我不会在京中留太久,在长孙大人跟前也帮不了你和吴家什么忙,日后彼此生疏些才好。”
“姐姐,我是真心想和你学武艺的。”吴朝面庞稚气秀静,稍皱眉就叫人觉得他受了天大的委屈。
徐越卿敛气沉心:“长孙大人是殿下的人也是圣上的人,吴家也有千千万万个理由与之结交。这种事不丢人,可是既然借了我的名头,自然要依着我些。”
“我一直以为徐姑娘不通世事,毕竟京中人情世故和山上不一样。”吴朝撇嘴一笑,顿时换了面孔,也不亲昵地喊“姐姐”了,而是变成客气生疏的“徐姑娘”,“可就算离开京城已久,但徐家的女儿也该是聪慧机敏过于常人的,看来还是我蠢钝了。”
徐越卿并不善与人斡旋,没两句便不耐烦,可为了日后轻省却还是耐着性子:“吴小公子以及吴家的事,我不该管,我与小公子之间的关系也至此而已,还请吴小公子记住我的话,彼此生疏些,这样才能叫我们俩都好过。”
“我是真心和姑娘学武艺,这个并非作假。至于什么缘由,姑娘也未必在意。对于姑娘而言,重要的是怎样才能挨到你离京之日。”街道耳旁稀疏的几盏灯照得徐越卿的面庞愈发冷刻,吴朝毫不避讳地盯着她的侧脸,“可姑娘想过吗,你走得了吗?”
当年徐越卿孤身离家,京中官眷无人不知。如今她下山,人还未到可风声漫天,此间没有长孙大人推波助澜?再加之徐越卿与锦王之间龃龉、徐父回京复职,无论是她自身还是整个徐家于太子都是极有裨益的,长孙畏当真能够轻而易举放她离开?
徐越卿如何不知:“我的事不必吴小公子挂心。前方的路,小公子应该熟悉,在下就不相送了。”未等吴朝答应,她扭头便打道回府。
吴朝越发觉得徐越卿有意思,这般性情的人物他从未见过,能与之媲美的也只有两三岁不聪慧又固执的稚子了吧?
次日,徐越卿晨起无多时,只是伸展伸展拳脚过后,吴朝便到月溶小居来了,兴冲冲地唤她“姐姐”,那亲切劲儿连堆云都错愕:“徐姑娘,你莫不是他亲姐?”
徐越卿无甚表情,:“他,只是平易开朗而已。”
吴朝跑到徐越卿面前:“姐姐,我以为还要等你起身呢,现在才卯时。”大抵是为了行动方便,青年换了一身干净利的靛青窄袖。
徐越卿只是微微点头:“在山上时便一直如此,吴小公子不必遵循。”
“那怎么行?”吴朝不大赞同,“说好了要同姐姐学武的,那就要依照姐姐的规矩来,这也是姐姐昨日说的,我不敢不从。”徐越卿是一口一个规矩,是个十足的小古板。
徐越卿被他几句话堵得哑口无言,堆云却是笑着请人坐下来:“想必徐姑娘也是第一次为人师,教人的功夫生疏在所难免。小公子先坐下,容她再想想做什么好。”
吴朝笑着婉拒:“谢,堆云姐姐,是吧?谢堆云姐姐好意,我就不做了,哪有徒弟坐着,师父站着的道理,姐姐想到了叫我做什么,我便做什么。”
这吴小公子人生得细致,性情倒也是温和有礼的。被驳了面子,堆云也不气,只是笑笑离开。
徐越卿待堆云走后,道:“你在这儿坐着便好,若是有人来,装模作样地蹲个马步就行。”本就是表面功夫,不必那么用心。
“不可,都说了我是真心同你学武艺的,我没有谁要糊弄,姐姐也莫要糊弄我。”吴朝倒是固执得很,原地梗在那儿一动不动,非要徐越卿告知他做些什么。
徐越卿开始练武时年纪还小,天赋高又肯努力才达到如今地步,十几年勤学苦练,倒忘记起初路明州教她的是什么了?她只记得上山后第一年,常因不服管教而受罚。
吴朝盯着面露难色的徐越卿许久,忍俊不禁,她到底什么地方叫长孙大人和太子看重?又呆又傻又古板。笑着推了推依旧在回忆的徐越卿,吴朝望着她:“姐姐,依你的说法,我这个年纪再辛勤也不可能练到你那样飘在水上的轻功,对不对?那就强身,让我能多抗些揍,不至于叫人两三脚踹死了。”
“你也知道你讨人嫌?”徐越卿认真地问,吴朝愣怔一瞬后笑得很是明媚:“大约只有姐姐这么以为。”
实则,吴朝方才言论倒是不错,他这个年纪,再有天赋、再肯努力也不如长年累月积攒下来的童子功,且青微山的功夫有些是秘传,她不可能教授给吴朝。徐越卿思忖着,吴朝无趣地在小院中踱步。
想好日后该如何教导这位吴家小公子后,徐越卿淡笑道;“既然吴小公子诚心求学,在下便依小公子所言对你用心教导了。”
吴朝爽快应下:“这是自然。”
“不许有任何怨言。”徐越卿又强调。吴朝又是应下:“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