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鬓边梅(1 / 2)
天如此冷,在这风口里睡觉再伤风。徐越卿伸出手,正欲叫醒二人,周复却早先一步睁开了眼睛,眸中清明,毫无睡意被打断的混沌:“徐姑娘。”
“周小公子,快喊周姑娘一道回去吧。”
周复低头看看睡得正酣的妹妹,将披风裹得更加严实:“她一直在等你。”
“叫你们久等了。”
周复实则心中十分清明,徐越卿未必是不得空闲,昨日她说话含混便可知今日周筠想见她未必顺利:“等的是有些久。”
解释太多显得刻意,徐越卿抿着唇,又道了声抱歉。
周复低头看了眼熟睡的妹妹,揽紧:“她执意要同你一起种下这株蜡梅。”
徐越卿凭栏不语,周复抬头去寻她的眼睛试图看到些什么,但再一次被她躲开。
自初见以来,周复常见徐越卿与人前相去甚远的模样,了无生气的木偶面具渐渐崩裂,其中快意已超过窥伺徐越卿如何笨拙却顺利地在京城立足。
院中悲风阵阵哀鸣,叫人听闻便觉刺骨,置身其中觉叫冰爽裹挟不能脱身。周复克制着微微叹气:“怪不得徐姑娘,地契上写我名字的时候我就该察觉到。”
许是风声太大,徐越卿并不确认方才那声到底是周复的叹息还是风声,但周复那番话倒是听着了。周复是个聪明人,徐越卿自以为除却吴朝之类想与长孙畏、李筹结交的人外都不会与自己相交太深,连与自己同仇敌忾的周复的大哥周颐都在吴凝现身之后再未见面,周复这人从始至终并未展露出任何索求,这才叫徐越卿更加小心,但凡受过的恩惠必定加倍奉还,宅子就是如此,她以为自己此前说得够清楚了,若周复在彼此相交之中图利那便自行索要,能力之内她必不推辞。
“姑娘以为京中人但凡近你皆是有所图?”
徐越卿只两只深潭一般古井无波的眼细细盯着周复的脸,虽未回答却已表明态度。
“我可曾向姑娘索要过任何东西?”
“如果你这般做了,我更放心。”
周复一时哑然失笑,木偶面具之下原来的确是木头心,良久绽出微微笑意,并非嘲讽亦并非了然,倒像是自嘲:“我的确不该奢望姑娘自行领会,该坦然些。我在京中长大,京中的风水养不出姑娘这般的人物,我结交姑娘是出于君子之谊。”
徐越卿低头,直言不讳:“难道不是出于好奇?”
原来木偶人并非是真的木头心,也有七窍玲珑的时候,周复也是一笑颊上便生出一个小小梨涡,他以为徐越卿说那些并不中听的话只是她性情怪异,原来竟是特意说与自己听的。
并非徐越卿通晓人心,只是有时周复探寻、好奇的眼神太过露骨,以至于徐越卿总以为自己是天地间绝无仅有的供人取乐的摆件玩器。周复的心思,她也能推论出一二,无非是纨绔子弟的游戏,旁观自己是否与他人一样贪恋京城里头的富贵、权势而放弃自己起初凿凿之言。
周复不言,悄悄将周筠推醒,如今他与徐越卿再说下去必然是要疾声厉色地对峙一番。
周筠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冬日里太阳落山得早,此时的日光昏暗并不刺眼,她懒懒从兄长身边站起身,看到脸色惨白如阴鬼的徐越卿站在一旁不自觉被吓了一跳,安定好心神才露出几分由心的惊喜:“我还以为等不到徐姐姐呢。”
“叫你久等了。”与周复之间的事情同周筠并不相关,徐越卿自然也不会祸及无辜,见她苏醒,声音都缓和几分。
周筠笑嘻嘻的:“四哥陪着我,况且倒也不算久。”虽有些迟,可她毕竟还是来了。
时辰不早了,若是再拖延,今日梅树依旧是种不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