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冰冻三尺(1 / 2)
时过境迁,张愚早已不领执明府长官一职,彼时在她底下的一众女子或升迁或做了旁人的夫人,各自境遇不同,唯有见了她依旧唤“老师”。
许是真的事务繁忙,许是有意避让,自张愚离开执明府后,长孙畏再未见过她,今日之举也并非一时冲动。
爱徒到访,张愚揩净嘴角的酒渍叫一旁的男子离开,又叫小二摆上干净的碗筷与酒杯。
“多谢老师。”长孙畏不必细看,张愚双鬓斑白刺眼,风光不似旧年,可怎会变化如此之大,这才数年,她如何生出这么多的白发?
张愚心有所会,伸出手掌抚过自己顽固的白发,嘴角渗出点点笑意,年久日常煎熬人寿,白发换青丝最是寻常。
长孙畏站起躬身举杯接住老师亲自所斟的酒,缓缓问到:“老师近年来可好?”
师徒之间实在不必如此客气,张愚按按手掌,示意她坐下:“杯酒相伴,自在清静。”
“老师生产之后气虚体弱,太医曾吩咐过您少饮酒、少废神思。”
张愚气息微微滞涩,眼底浮上悲色,默不作声地饮尽杯中酒,这才缓缓道:“不过是穿肠毒药,又什么比得过从我身上活活剜下一块肉还要叫我苦痛?”
长孙畏嗫嚅着喊了声“老师”,心中万千感慨,幽幽叹气。
张愚道:“怎么,坐上那位子才知万事皆不易?”
以往是哀人,如今长孙畏也终于自鉴自哀起来,不仅是尊首之位,还为更多。
张愚稳坐遵守位十数年,对底下女官、女吏皆是尽心指导,现如今执明府中仍有许多女子同长孙畏一般尊称她为“老师”,张愚辞官之后在京城之中游荡度日,长孙畏也知许多同僚曾寻过她或谈心或请教,只不过自己始终羞见故人。
“老师离府之前同学生的约定,学生铭记在心,已过七载却依旧是学生实在无颜面对您。”
当年张愚因故离开府中,其中缘由师徒二人刻意回避却依旧如鲠在喉,若非忧愤之下张愚决然不会说出那番话令长孙畏终年忡忡。
张愚低头啜饮杯中酒,良久才道:“我要你做的非一日之功,你若做不成,我不会苛责。”
“老师不会苛责于我,可我自己会,学生也知就算老师当年不嘱咐,学生总有一日也会生出与老师一样的心思,可躬身多年、回顾来日,学生依旧如履薄冰、胆战心惊,犹觉自己做的不够多亦不够好。”
张愚莞尔,入执明府近二十年,自以为权柄在握、可与上博弈,一番风雨才幡然清醒,自己所能为的通通只是皇帝看在眼里、默然准许的,她于皇帝而言不是棋逢对手的知己而是消磨时间的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