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二贤弈棋遇高手(1 / 2)
“熊祝战棋,可跨山越海,法阴阳经纬。运筹帷幄,如征战沙场。”
——《百棋谱》(太华书局·9933年秋版
钩吾博州,平靖棋社。
离饕餮集市不远,临着“风华绝代”瑛粟园,有一处被誉为“棋乡”的小镇。荷叶田田,小桥流水,一年里有大半都笼罩在烟雨迷蒙之中,竟有几分丹穴部域雁阵江边的味道。
棋乡中每走三五十步就有一家棋社。到了傍晚,在街头巷尾的阴凉处,也常能看到坐在石头上弈棋的老者和周围一圈喜欢指手画脚的乡民,彼此争得面红耳赤是常事,有时候甚至能打起来。
远近闻名的平靖棋社便在这“棋乡”之中,以棋精、茶香、曲甜、姬美为特色,收费颇高,是一处文雅私密的所在。
姚乌达辣和江焱说的“老地方”,就是这里了。
“哎呀,这么多家棋社中,还是这家最舒坦。”
一壶野生钝齿古树红刚沏好,姚乌达辣抽了口烟,轻移一子,瞧了一眼窗外花香满园,美姬抚琴,惬意安然。
“呵呵,老哥哥最是怀旧了。”江焱笑道。
五贤之中唯这两位神君最爱弈棋,尤爱这种熊祝战棋。
熊祝战棋,据传为上古大一统时代的“创世神”熊祝所创,现在流行的已经是后世改良过的玩法。
描绘了山川平原、湖泊盆地等多种地形的椭圆棋盘一分为二,黑白两个阵营上演战略博弈,每类棋子各有走法,可以通过吃掉对方的棋子来扩张地盘,率先吃掉对方首领的一方赢。
棋子为精巧的原始生灵肖像木雕,总计四十二枚,分为黑白两色,包含毛羽麟介十八种生灵。
黑方以翅蛇为首,青龙、红凤各一,鸾鸟、朱雀各二,独角龙、孪蛇各三,陵鱼、毒蜥各四;白方以白虎为首,黑豹、白狼各一,麒麟、穷奇各二,鸿鹿、岩羚各三,长翼金骊、九尾红狐各四。数量越多的棋子越低等,每类棋子只能吃比自己低一个等级的棋子,然而只有最低等级的棋子可以吃掉对方首领。
二神正专注弈棋,突然一个身披战甲、炸着一头短寸白发、背缚天虞长刀的朱厌族男子急匆匆地奔上楼梯。
“神君!可算找着您了!”
他一不小心撞上了在旁伺候的茶童,“扑通”一声摔倒在地,再爬起来已是鼻青脸肿。
“哎呀,姚乌戈啊,你好歹也是个军王,能不能稳重点。”姚乌达辣捋了下胡子,皱眉撇嘴地嫌弃着,“你怎么找过来的?”
“姚乌戈问安神君,问安焱老。属下在集市没有寻到,就想您可能会来弈棋,到了这儿果然看见绝影和长生在外面。”姚乌戈端臂齐额,揖礼道。
绝影和长生是两只狮鹫,分别为姚乌达辣和江焱的飞骑。狮鹫通体漆黑,狮身狮爪,鹰头鹰翼,是神族多用的尊贵飞骑品种。
“哦。有什么了不起的事,等我下完这局再说。”
“呃,是……”姚乌戈一懵,可也只好退到旁边,急得原地徘徊。
“我这岩羚要是走雨林,就会被他的朱雀吃了;可要是走雪山,那河道就让开了,他的陵鱼游下来刀了我的首领,我就输了呀。唉……这怎么解。”姚乌达辣抽着烟双眉紧蹙,自言自语。
“哈哈哈,老哥哥,这局你可是输定了。”江焱呷了一口茶,得意笑道。
“切。明明黑方才是输定了。”一个陌生男子的声音传来。
“谁?”
姚乌达辣、江焱、姚乌戈同时抬头四顾。没想到,发话的竟然就是旁边一直伺候斟茶添水的茶童。
大家这才正眼打量起他:
一眼看去,就是个穷酸的赤豹族小民。
十五六岁模样,捧着茶壶倚坐窗前,斜眼瞄着棋局。他脸上蹭了几道炉灰,头戴茶童软帽,身穿缟色麻衣,裤腿一高一低卷起,一双黑布鞋还露着脚趾。
再看第二眼,才发觉这少年生的真是好看。剑眉星目,唇红齿白,眉宇之间还透着股目空一切的傲气,与他的打扮很不相称。
“毛小子休说大话。黑方为何输定了?”江焱轻蔑一笑,小槐猪蹿出来冲茶童呲着牙,江焱拍了拍它:“木鬼,休得无礼。”
“岩羚根本不急动,有黑豹看着,朱雀不敢吃。”茶童起身踱步,“白方应以穷奇下西路孤岛,诛孪蛇;白狼下东路丘陵,杀朱雀;长翼金骊进海域引独角龙,麒麟杀之;那么九尾红狐就可以直取翅蛇了。”
“那我若是以红凤守丘陵,看朱雀呢?”
“那白狼就触发了醒神技,白虎直接跳杀红凤。”
“哈哈哈哈,有意思。”江焱大笑,“照你这样分析,我若想赢,除非白狼反叛了。”
“哈哈,不错。小兄弟,你叫什么名字?”姚乌达辣问。
“我叫铁石头。你们叫什么名字?”
二贤没料到这小茶童竟会反问,觉得甚是可爱。姚乌达辣向来光明豁达,当下便自报家门:“我叫姚乌达辣,他叫江焱,后边那位叫姚乌戈。”
“哦,原来如此。”
“原什么来,如什么此?”江焱好奇道。
“如此我便知道你们是谁了,也知道了那大笨蛋是为了什么事,万里迢迢飞到钩吾来。”铁石头轻蔑地瞥了一眼姚乌戈。
“你说谁是笨蛋?”姚乌戈赤目如火,一把去掐铁石头的肩膀。没想到铁石头身手敏捷,单手上梁,一个倒挂金钟躲开了。
“哎,你退后。”姚乌达辣制止姚乌戈继续动武,他也对这少年更加好奇了,“你倒是说说,他为何而来?”
“哈哈哈哈。飞骑叫擂鼓,兵刃叫冲阵。‘好战狂’姚乌戈,可以说是全山海最好斗的部域军王了。八年前天虞角斗第十,是东道主家唯一打进天虞榜的,之后被封王。论好斗鲁莽,他绝对是第一名。”铁石头挂在房梁上侃侃而谈,姚乌戈气得青筋暴起。
“天虞此时正在内战,姚乌戈本应该在哪里?当然是在智戎战场上。他的鞋子还沾满了智戎特有的苏葱草的味道,呛得很呦。那他为什么来这儿呢?当然是智戎久攻不下,对方死守不战,拖得他军心涣散,粮草都快断绝了,来寻达辣神君求对敌之策来了。”
“哦?你竟然对我天虞战事,知晓得如此清楚?”姚乌达辣仰头眯起眼睛,心生戒备,“那你说说看,如果是你,有何对敌之策?”
“那还不简单。”
铁石头在梁上耍起了手艺,为二贤持壶续茶,茶水顺着长长的壶嘴流入杯中,甚至给姚乌戈也倒了一杯。
“智戎部众,大多是从南海迁居到天虞的疣塔毒蛇族。首领陆忠良就来自南海,所以他以这个名头搞独立。疣塔们自身皮甲坚硬,几乎刀枪不入、火烧不透,且非常野蛮,打架的时候连牙都会用上,因为他们齿内能藏剧毒。所以对付他们,近攻肉搏是讨不到好处的。要么就引出来打,要么就须远攻。”
“哼。这些还用你说?我派军士在城下辱骂月余,我看那帮家伙浑身上下最厚的就是脸皮,就是不出来和我打!”姚乌戈没好气道,“他们不怕毒、不怕箭、不怕火,怎么远攻?”
“那如果是水呢?”
“水?”
“正是。疣塔是不通水性的蛇族,这也就是为什么他们的祖先住不惯海岛,最终选择迁徙来天虞的原因。只要水淹智戎城,陆忠良必降。”
“胡扯!天虞西南现在虽正值雨季,可智戎城处于高原啊,如何水淹。”
“哈哈哈哈,要么说你是大笨蛋。”铁石头捧腹大笑,“只要把泛茵河上游暂时拦截,同时在下游分道引渠至智戎城,十数日之后开闸放水,如何淹不得?”
“这……”姚乌戈顿时语塞。
“精彩,精彩。”
江焱鼓了几下掌,与姚乌达辣对视一眼,木鬼站在江焱肩头,也嬉嬉闹闹地学着鼓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