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京城之会(1 / 1)
京城这一年发生了几件大事:
一事是户部尚书张学颜上书,言眼下昭陵尚且完工,天子既要修离宫,还要建寿宫,开销巨大,而在九边军饷久拖不支,黄河汛情朝堂拿不出一两银子赈灾下,恳请宫中减少兴造营建用度。
张学颜上书后,天子大怒,要裁撤张学颜,后经内阁力保。天子改张学颜为兵部尚书。然后改命南京户部尚书杨巍,为户部尚书。杨巍任户部尚书后,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上奏言先拿京官,hen省官员两个月薪俸,为黄河赈灾之用,寿宫营建先支两百万,至于建造离宫,补充军饷等明年再说。
天子允了杨巍所请。
但户部扣押官俸赈灾此举,却令官员们骂声一片。
还有一事就是张居正抄家之后,当初说张居正贪污,言他'五步凿一井,十步盖一庐'的杨四知这些官员们,言之凿凿的上书说,凭着张居正的俸禄赏赐,就是当一百年的官,也攒不下这二十万,由此可见证实他贪污无疑。
另外他们还绘声绘色地说张家三子,事先藏匿了两百万两,并且已秘密将银运回了湖广老家,所雇用运载金银的船只有百余艘之多,水上船只延绵十里,简直是招摇过市。结果船过洪泽湖时,遭遇大风,船沉了不少,这一番话说来,仿佛杨四知亲眼所见一般。他们要刑部严刑逼供将这笔银子问出,结果张敬修受刑不过,供有三十万两银子藏在了已被抄家的曾省吾,王篆家里。张敬修不堪刑讯,写下绝命书后,于狱中自杀。
刑部侍郎邱橓,与秉笔太监张诚继续拷问张嗣修,张懋修二人,誓要将这不知何处的两百万两银子问出。结果次子张嗣修被派往苦寒之地充军,此后情况不明。张懋修怒愤至极,投井未死,绝食数日仍不死,被削籍为民,谪戍烟瘴之地。当时有:“丁丑无眼(榜眼张嗣修),庚辰无头(状元张懋修)”的说法。
在去京城的路上,许一言他们买了一辆马车,途中听闻他最敬佩的人,千古名相张居正一家惨痛的遭遇,心痛不已,读着他花重金弄到的张居正的尺牍文章手迹,每每捧读久久不肯释怀,泣不成声。
刚入京城,辚辚而行的马车突停了下来,正在车中研读商经的许一言,从数千年前的商道论著中豁然惊觉,连忙皱眉从车帘缝隙中往外望去,就见外面街道上挤满了人,都在围观着什么,他便问:“齐兄,外面是怎么回事?车怎么停了?”
赶车的齐康在外答道:“好像是有人贴出了招贤榜,引得百姓围观,将街道也完全堵了,咱们暂时无法通过。”
许一言推开身旁堆着的各色书籍,坐直了身子,这些书是他从各地搜罗到的各种野史怪谈或旁门经典,也是他枯燥旅程的良伴。看书能让他暂时忘掉人世间的烦恼,忘掉他最敬佩的人千古名相张居正一家惨痛的遭遇,同时也能帮他增长见闻。
许一言搁下手中的书,好奇地撩起车帘向外望去,就见那招贤旁斜对着马车窗口,从车中可以清晰地看到榜单上的大字:“景悦山庄庄主罗天义,告天下能人异士,今有幼子罗英招恶人毒手惨死,不知何人所为,无计可施,不得已张榜招贤,谁若能找出凶手,愿以五万两纹银酬谢!”
许一言正在细看,就听前面的齐康笑着嘀咕道:“这罗天义之子罗英好像是被黑羽堂所杀,所以江湖中得知此事的都不敢出这个头。”许一言叹道:“以现在的银价,普通人家二三十两银子就够一年的开销,五万两确实是一笔罕见的巨款,难怪引得那么多人围观。”围观的虽多,却不见有人揭榜。只听人们在七嘴八舌地议论纷纷:“罗老爷的赏银又提高了五倍,不知还会不会有人揭榜?”
九月的京城城就像个巨大的蒸笼,潮湿闷热得令人意乱心烦,四下里除了喧嚣单调的蝉鸣,几乎听不到别的声音。正值烈日当空,除了蝉虫,所有活物都自然而然地躲到树阴里避暑,这样的天气傍晚黄昏后却也是纳凉的好时候。
这一日,京师的富古茶楼里,古时读书人都是最关心时政的,茶楼里谈及眼下朝局不少人都是破口大骂。
“天子,太后欲壑难填,以天下私潞王,视黄河水灾,九边欠饷于不见。”
“百官们不敢说一句,忠臣上谏却下诏狱,这是公允吗?”
“连为他们奔走的门生弟子们,竟被抓拿,满朝文武竟没有一人敢出面说话?
“朝堂官员都是尸位素餐之辈,嘉靖爷在时,杨最获罪还有杨爵仗义执言,海瑞上书,徐阁老肯出面力保,而今日内阁只知逢迎上意,不敢有二话,与纸糊何异,至于百官也是唯唯诺诺。”
几个读书人愤慨地拍桌子而起:“朝廷都已是烂到骨子里,迟早要亡。”
茶楼上众人慷慨陈词,一个衣着寒微,身材瘦弱书生则是泪水滴落在茶杯里苦笑着道:“张大人啊,这就是你不惜一切也要保住了大明朝吗?国事到这一步已是无力挽回了,我等十几年寒窗求得功名何用?我又何必再去科考为官?”旁边的壮汉安慰道“公子,虽然我对朝廷发生的事,不是很清楚,但是你们的读书人胸怀天下的志向我还挺钦佩的。”
“嗯,齐兄,今天我想一个人待一会儿,你先回去休息吧。”落泪的书生不是别人,正是许一言。
“那公子小心,我先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