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镜子（2 / 2）

她忽然问道：“长老，这又是什么东西？”

“水。”

“不，我是问，你拿什么东西装水。”

“噢，这叫铁皮水桶，也是我从垃圾堆里找到的。”

“爱莎觉得，你有许多地方和托比很相似，比如，你们都知道很多关于地表的东西。”

长老愣了一会，看着水桶里的镜子。

一阵从地表传来的轰隆声震出了涟漪，镜子活了似的抖了抖，几块小石头落在用藤蔓扎起的屋顶上。

“上面开始变得很糟糕了呢。”长老说道。

“你是指地表？”

“是的，监工有好几天没来了吧？”

“确实有好几天没看到监工了，穴居人挖矿的速度也放慢了，但我觉得这是件好事。”

“要是你有机会出去看看，就知道这是不是件好事了。”

“唔……”她抱着自己的腿，想到了托比。

长老端起水桶，左右使劲晃动，这样能使镜子冷却地更快。

地表的声音仍旧持续，有时候是那种暴雨打在叶子上的声音，有时候是轮子从金属物体上碾过的声音，有时候又是火焰爆燃、寒冰崩裂的声音。

一声响，紧接着又是一响，这些个嘈杂声让爱莎感到十分不安。

“长老，你一定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是不是？”

“战争。”

“战争？”

“人类为了自身的利益，为了解决某个争端，四处破坏，用武力迫使对方低头认错，很多人会在战争中失去生命，然而这是他们觉得最快速和最高效的办法。”

长老这么一说，爱莎就更加担心托比了。

幸好她不知道自己力气有多大，否者她早就想挖个洞，把挖出的石头堆成梯子爬上去了。

长老用手背轻碰水桶，感觉到水温可以了，就把镜子捞上来。

这面镜子有一边磨得很锋利，另一边却很滞钝，红色褪去些，光滑感和之前的粗糙感如此悬殊。

而且，世界上没有一面镜子是这样沉重的。

爱莎兴奋地捧住镜子，一点都不在乎镜子有多重。

里面的人有些微胖，身上穿着从垃圾场捡来的廉价衣服，裤子肮脏而且很宽大，红色的毛发巧妙隐藏了小鼻子和小嘴巴。

“如果镜子里是个没有毛发的人类……”

“瞧，一定很美丽是吧？”

“像个小傻瓜。”

“噢，噢，但我认为那位叫托比的一定不是这么想的。”

由于是第一次照镜子，爱莎爱不释手地摆弄着，对着镜子，她一会儿动动嘴巴，一会儿吐吐舌头，一会儿挤挤眼睛。

“不管怎么看，她确实像个笨蛋，她到底是谁？”

“啊，这。”

“虽然不知道镜子该如何使用，不过还是要感谢你。”

她讲话的时候，一直不停地对着镜子做夸张动作。

穴居人是无知的，也是单纯的，可以说这一辈子都不会考虑丑与美，因为他们天生就是毛茸茸的怪物。

长老忽然哈哈大笑，连眼泪都快流出来了。

爱莎才知道原来长老也会笑，之前她一直以为长老的嘴巴只能张这么点大。

“你很美，不错，对于穴居人来讲是这样的，但是人类不会欣赏穴居人，这没有办法。”

“他们欣赏谁？”

“只欣赏自己，我的孩子，人类是高傲的动物，他们认为在众多种族中，只有人是最美丽的。”

爱莎把头低了下来，快活的眼神消失了。

“可是，如果你能打动人类的心。”

爱莎的眼睛始终停留在镜子上，瞪着里面那个怪物，怪物看起来好像受到了很大的委屈。

“这或许就是爱吧。”

长老耸了耸肩膀，也拿她没有办法了。

因为爱莎一句话都听不进去了。

地表的声音终于停止了，不过是暂时的。

爱莎忽然捏住镜子，把它扭成一团，扔了出去，镜子插入石头缝。

要不是长老已经睡着了，他一定以为这个穴居人少女疯了。

“笨蛋！”她骂骂咧咧地跑了。

黑夜降临，当穴居人都睡着的时候，在矿工大厅前面那块空荡荡的平地上，有几个监工悄悄打开了铁门，放下了梯子，一夜之间搬空了所有矿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