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章(2 / 2)
姜奕一直记得,一直都清晰的记得,十二岁那年他摔下马来性命垂危之时,就连一直不待见他的大哥都守在他的病床边。
但是他的父皇,他的亲生父亲却还在为身边宠妃的琴声陶醉,甚至第二天依旧按照原本的行程去了京郊的行宫避暑乘凉。
那是姜奕第一次知道了父皇的狠心。也是那个时候,他彻底的明白了,自己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得到父亲认可。
因为在父皇的眼里,或许他从来就不是他的儿子,甚至不如一个宫人,一个素不相识的人。
虽然他不知道父皇为何厌恶他,漠视他,或许真如朝野间传闻的那样,他们是二人相克吧。
但二十年了,姜奕已经接受了这个现实。
他一直以来都以为自己已经从父亲的阴影里走出来了。
他现在是皇帝,是帝王。是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存在,是那手中掌握着人们万分渴望的权利的人。
他是这个国家的主人,是所有人的君主。
可现在嘴中还带着淡淡苦味的姜奕,忽然明白了。
或许自己漠视的不只是父皇,还有他自己。那个鲜衣怒马,总是想要讨父皇欢心的自己。
他从未能够从父皇淡漠的阴影里走出来。
什么君子之仪,温润如玉?
那似乎只是走向了另一条路罢了,一条抛弃自己的路。
自从那次在马上摔下来之后,他自己就很少再去太医院。
因为那时还在听着宠妃弹着七弦琴的父皇曾呵斥那些为他着急的宫人,还对他说到:“不过小跌小痛就让整个宫里的人都乱成一锅粥?呵,将太子带下去医治吧。绿衣,继续弹你的曲子。”
……
姜奕以为自己已经忘记了当时的那番场景,但记忆总是超出人们的预料。
那段回忆如今被他从心底翻起来时,似乎清晰的就像是昨天发生的那般。
原来他什么都没有忘记。
……
姜明婵是次日才从宫中回到公主府的。
往常的时候,她很少在宫中留宿,这次倒是让驸马担心了不少。
虽说陛下无论如何都不会对姜明婵撒气,但她终究只是一位公主罢了。
手中没有实权,虽然少了灾祸,但也少了一份底气和保护自己的能力。
等到姜明婵回来的时候,季停帆才在心底里松了一口气来。
“宫里的情形如何?”
季停帆接过姜明婵递过来的外衣罩衫,眼神带着几分担忧。那褐色的眸子带着温暖的光芒,整个人宛若明珠温玉一般。
“陛下一直跪着,身子吃不消如今已经歇息了。”
姜明婵做到一旁的椅子上,如今她的手脚都还是冷着的。
政治嗅觉敏锐的她,在进入大殿后,很快就发现了皇帝和朝臣们在言语之中的暗流涌动。
这京城,还是人心不安,惶惶恐恐。
姜明婵如今能做的,只能是尽量置身事外,将整个公主府变得更加安全。
“这几日咱们也就闭门谢客,等到了年底再说。”
姜明婵皱起眉头,话语中带着隐隐的惴惴不安的担忧。
那些她对朝野中局势的隐秘推测带来的。
但那些事情,她不想知道,更不想被牵连在其中。
“我知道了。”季停帆拉过姜明婵冰冷的手,眉头微微蹙起,眼中带着心疼和怜惜。
“我叫人熬了参汤,一直等着你回来。手怎么这么冷?那大殿就没有地龙火炉?”
季停帆眼神中带着几分的埋怨。
姜明婵笑了笑“瞧瞧这才几月,连雪花都未曾飘落呢?况且宫里有暖炉,我这不过是走的匆忙了些……”
似乎是想要让自己的话更有些许说服力,姜明婵将两只手都放入了季停帆的大手之中。
只不过双手的温度的确是要比平日里低上一些,但尚且还有些温度。
季停帆对上了姜明婵暖意的目光,整个人叹了一口气,将她揽入怀中。
“你啊,倒是多为自己着想些。你走之后,儿子还一直在叫着娘,不过刚刚被奶娘哄着睡着了。”
季停帆说着些家长里短,感受着怀里人的温度。
“我一会去看看他。这孩子真是一天一个样……”
冬日难得挂在天空中,虽然没有带来多少的温暖,但索性,人间的温暖足够人们相互依存了。
……
南方战事告急,如今两军连连交锋,虽说是目前并未失败,但是也只是惨胜罢了。
兵部一直紧紧的盯着南边,还屡屡派遣附近的部队协助作战。
但这样一来,反而是刚刚才大败一场的西北边塞没有朝廷足够的重视。
原因也很简单,因为朝廷中人,兵部的大员们都不觉得青夷还会再来打一场,再次进攻大夏。
如今西北大营的两场大战,一次胜,一次败。
但是有一件事情都是一样的,主将都战死在沙场上。
正是因为如此,朝中已经无将可以派遣。
对于西北大营,基本京城兵部的大人们都已经心如死灰了。
如今狼喉又被夺走了,这就相当于这两次大战的士兵都白死在沙场上。
对于大夏来说,似乎除了士兵变少了,主将没有了,其他根本就没有变化。
但是如今却没有人敢向姜奕去指出这样一个现状来。
因为,这两次主战的,下圣旨的人,都是陛下啊。
可如今陛下卧病在床,似乎一切都无能为力了。就算是朝中的那些清流之士想要就这此事骂一骂,找出一个祸头子。
似乎他们只能忽视陛下,去骂一骂青夷人了。
于是京城中对于异族人的排挤更加严重了。
不论是北边的青夷人,草原客商,还是南边的南蛮人,南境商旅,这些日子在京城都很受人的讨厌。
毕竟边关数十万的将士,死在那些蛮夷手上的,可都是大夏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