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披甲执坚(2 / 2)
秦观回头看了看医师身边的另外两个人,他们相比张南瘦弱了一些,但比其他的人已经很健壮了,医师随着秦观的视线也看了看他身后的两人说道:“当年活下来的老家伙们就剩下不到十个人了,他们两还有张南都是,他们就是我,我就是他们。”
秦观闻言点点头说道:“我只是知道一些皮毛,我也不确定我们说的是不是一个东西。”
医师身后的一名中年男子闻言立刻急切地说道:“那是十年前的事情。”
“要说就说详细点,要么就别说,改不了你这个臭毛病了吗?!”医师略带怒意地说道。
中年男人挠了挠脸颊尴尬了片刻这才继续说道:“十年前我们是隶属于a6的一个战斗队列,哦对了,那时候a6还不叫a6,就是一个不知名的聚集地。”
“那时候的a6才刚刚发现盐矿井,因为盐矿的事情,他们和周围的聚集地摩擦特别严重,按照当时的情况来看,如果不是我们的加入,a6应该很快就会被周围的聚集地蚕食殆尽了。”
“说重点。”医师低声补充道。
“我们加入a6的第一件事就是替a6解决这些跳脚的聚集地。”中年男人脸色涨得通红,挠着脑袋憨憨地笑着,“这完全要归功我们老大的聪明脑子了,叫什么来着?合纵连横?对!合纵连横!”
“你能不能说重点!”医师苦笑着回身用力踢了一脚中年男子无奈地说道。
中年男人被医师这一脚踢的往后退了一步,脸上却依旧洋溢着开心的笑容继续说道:“总之就是我们把这些跳梁小丑全部解决了,顺带我们自己的势力也因为这一场场的战斗而变得空前强大,力压原本a6的那些家伙一头。”中年男人说到这里激昂的情绪开始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股难以掩饰地悲愤。
秦观的脑子里一片混乱,a6崛起的时候他已经在白舱工作了多年,白舱对a6实行坐观其变的态度一直是他所无法理解的事情,甚至a6的创始人已经在北方人们的口中变成了一个丰功伟绩的领导者时,白舱都不曾有任何表示。
“据传a6的创始人是一个能带领大家重返文明的伟大领导者,你们见过这个人吗?”秦观问道。
中年男人面露喜色的看了看依旧在闭目养神的医师没有说话,但一切都已经在不言中。
“你就是高颎!?”秦观吃惊地看着医师说道。
“这个之后再聊,孙翊你继续说。”医师低声说道。
身后的中年男人点了点头继续说道:“我们的势力变大后开始被多方针对和打压,尤其是a6自己,他们也开始反过来给我们使绊子,本来经过这一场场的战斗,a6附近的聚集地实力都处于一个平衡的状态,大家谁也奈何不了谁。”孙翊一脸气愤的说道。
“但后来在a6的地界里莫名其妙的出现了一头怪兽,那畜生体大如牛,嗜血残暴,这你应该知道的,自从文明崩塌以后,除了人类和昆虫,其他生物都已经灭绝了,所以当时所有聚集地都很好奇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但好奇心可会害死猫啊。”孙翊一脸后悔地叹了一口气。
“即便是我们当初打的最凶的时候也没死过那么多人,那畜生三天两夜之间就整整杀了我们两百多人!两百多条人命啊,堆在这里都能形成一座小山了!”孙翊心有余悸地说道。
“这还不是最恐怖的,你知道什么是最恐怖的吗?”孙翊说到兴起半蹲在秦观面前卖起了关子。
“什么?”秦观下意识地问道。
“这东西只追杀我们,其他聚集地一概不闻不问!就算把其他聚集地的人放在它嘴跟前,它都不带张嘴的!到我们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时就已经晚了,老大腿上的伤就是那时候留下的,后续的事儿老大也说过了,我们被迫退出a6,龟缩在地下城直到现在。”孙翊露出一个无可奈何的表情看着秦观说完最后一个字,默默地回到了医师身后。
秦观像是听了一场跌宕起伏的故事一样,他看了看医师三人,他们的表情平静,看不出任何起伏,似乎刚才孙翊所说的那场巨大变故中的主角并不是他们自己一样。
秦观想了片刻抬起头看着医师一字一句地说道。“你是高颎吗?”
医师看着秦观没有说话,秦观能从医师的眼中看出一丝挣扎,但最终医师还是无奈地点了点头。
秦观见医师已经点头,如释重负般地叹了一口气说道:“那看来我听到的传闻十有八九也是真的了。”
医师闻言呆呆地看着秦观,随后长长地叹出一口气,好似把这些年一直压在心底的浊气都吐了个一干二净。
“果然如此,也只有白舱才能有这么大能量了。”医师平静地说道。
秦观终于知道自己在看到医师腿上的伤痕时而害怕的感觉是来自哪里了,这不是没由来的害怕,一阵疲惫感将他裹挟,白舱谋求力量是因为自身的软弱,a6的强势崛起和舱外的野蛮生长必须要由更强大的人来统治他们,但白舱显然不是一个合格的统治者,他只是一块巨大的肥肉,虽然人口素质整体很高,但数量稀少,金字塔可以没有塔尖,但不能没有塔底,而在整个生存圈内,人口的凋零又是一个无法避免的大趋势,秦观至今为止都没见过一个新生儿的诞生。
战争、饥饿、疾病,无一不在挤压着白舱的生存空间,即便将省吃俭用出来的物资无偿分发给周边的聚集地,也依旧换不来人口的正向流动,白舱的信誉体系在那时就已经彻底崩坏了。
“我同意你之前说的。”秦观讽刺地说道,“人类的文明确实还残留下很多东西,那些残忍的,阴险的,一切自私的想法都原汁原味的保留下来了。”
医师无所谓地看了看秦观,似乎对秦观所说的这句话毫不在意。
“雪变大了。”医师叹了一口气,抬头看着漫天的雪花,那像是万顷被狂风卷起的蒲公英花蕊一般扑簌簌地往下落,迷的人睁开不开眼。
历年的初雪都是最大的一场降雪,之后便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小,直到彻底消失迎来下一个雨季,医师表情平静地看着漫天的雪花,不多时便面无表情地转身进了帐篷不再现身。
秦观并不同情医师,但也不幸灾乐祸,白舱也好,a6也罢,这些趋利避害,损人利己的聚集地在秦观眼里都是一路货色,当然,他曾经也是这其中的一员。秦观拍掉头顶上的积雪,曾经因为被医师折磨而斑驳的头发如今已经重新长了回来,算了算时间,已经过去了多个多月,这一路上医师的队伍一共洗劫了7个聚集地,所过之处寸草不生,有又谁来替他们报不平?
秦观坐在石头上看着漫天的飞雪,他很清楚,或者说从未忘记现状是不可能持久的,虽然他几乎快要忘记自己做这一切的目的是什么。
医师带给秦观的是一场苦难地折磨,但同时也是一个可以逃避现实的避难所,一旦进入其中,秦观就能忘记那些让时时刻刻他煎熬的东西,他常常沉溺于这种逃避之中无法自拔,一路上甚至比医师还要认真的带领着这支队伍向着盐矿进发,他希望可以像现在这样被挟持着不由自己地过完余生,再或者被医师杀死。
过一天算一天,过一周算一周,在看不到希望的现在苟且偷生,他厌倦现在的生活,却又不敢慷慨赴死。
勘探地形的队伍很快就折返了回来,因为雪势越来越大,已经没有继续下去的必要了,除去之前被医师指派解决上一个营地的保镖张南还没回来外,剩下的人们全都窝在一口浅浅的洞穴里相互依偎取暖,孙翊和另一名男人在人群中分发着早已经备好的厚实衣物,说是厚实的衣物,也仅仅是看着厚实罢了,秦观甚至可以看到开了线的内里基本都是干草和一些奇怪的东西。
初雪时的气温还不算寒冷,秦观焦躁地在洞穴口来回踱步,此时的雪线已经漫过了他的鞋帮。他突然火冒三丈,他不清楚医师还要在这里停留多久,在初雪时停留在山林里是一个非常不明智的决定。
“我们还要在这呆多久?!”秦观站起身说道。
孙翊蹲坐在一遍抬起头看着秦观,突然他一把掀开盖在身上的衣物,并掏一个厚重的铁质扳手,作势就要砸向秦观的脑袋。
秦观吓了一跳,赶忙往后退去并伸出手遮挡,他的动作滑稽可笑,惹得洞穴里的人们哄堂大笑,但扳手并没有真的砸下来,孙翊站在原地得意地看着秦观的丑态沾沾自喜。
“你是一个阶下囚,能放你自由活动已经很给你面子了,不要自己看不清自己。”孙翊说道。
孙翊其实不需要向秦观解释什么,只需要像最初那样一顿拳打脚踢就可以了,但他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要费口舌和秦观解释,这并不是他的风格。
秦观尴尬地红着脸退到洞穴深处,一个人窝在角落里低声说道:“难道要这么窝囊的冻死在这儿吗?”
没有人回答他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