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回 进京面圣(下)(1 / 2)
走过精美绝伦的廊道,庾魁在两大将军一前一后的“护送”下,仍然保持着平日里冷静决断、傲气十足的模样。
廊间的每根枋梁上都绘有彩画,每一幅都是色彩鲜明、富丽堂皇传世佳作。
彩画的内容多为山水、花鸟图以及圣武帝君开天辟地、神武帝君一统天下、北晋王朝的建立与中兴的情节。
画师们将这片大陆纵横千年的历史文化浓缩在这长长的宫廷走廊上。
他此时可没心情去停下来慢慢鉴赏,谁知道老皇帝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终于到了老皇帝的寝宫——净居殿,他踏着台阶缓缓而上。
不知多少级台阶被他抛在身后,他最终站在了最后一段台阶下。
昨天四王爷给他们突击训练过,按照礼仪,所有人在私下里面圣时,都只能盯着自己的脚,绝不能与老皇帝平视。
否则,将被视为极大的冒犯。
是啊,虽说老皇帝年年出巡,露面颇多,还多次大宴群臣,以彰显自己的极尽笼络、优养之意。
但父子亲情在他的皇权威严这里,尚且可以荡然无存——儿子嘛,最多只是臣子,只是在文官和武官上做出区分而已。
朝堂之上,大大小小的门阀,一旦演变成脱缰的野马,很快就会颠覆整个朝廷的平衡政局。
因此,他沉醉于平衡、分化的帝王心术。
对于一些没有政治背景、连九品中正都不屑一顾的素人,他相当器重。
对于亲信,尤其是霍焕这样的近侍宦官和刘岩这样的远房小辈,他也是舍得重用。
风吹在金色的纱幕上,水波般的纹路,正符合庾魁澎湃的心潮。
“停下吧”,这个声音比朝堂之上的更加苍老,更加令人微微颤栗。
三人顺从地把脚收了回去,俯着身子静候旨意。
“庾魁,你可知道,兵强马壮者为天子的道理?”
庾魁微微摇头:“臣不懂,请陛下赐教。”
老皇帝的语气中带着厌倦:“你手上有多少人?”
“回陛下,步骑兵马六万有余。”
他轻轻叹气一声,许久方说:“朕的国土之上,也只有一亿三千万子民,一百二十万甲士。”
突然,他话锋一转:
“撤帘,上来!”
几乎在一瞬之间,绣着九条神龙的明黄纱帘被左右两侧十几个穿着素色轻纱筒裙的宫女卷起,霍焕与刘岩一左一右,夹着他登上大堂。
映入眼帘的他,是镶嵌着七宝的金香炉,飘着令人神魂颠倒的香烟;是粉雕玉琢的仙鹤,寓意着万寿无疆,万世一系;是题着“正大光明”的匾额,反倒象征着极为机密的决策;是左右两墙所绘的巨幅画像,象征老皇帝继位以来的“文治武功”;是龙床两侧排列如墙的奇珍异宝——珊瑚树、翡翠白菜、九龙宝剑等等,象征着万国来朝的盛况;是桌案上堆积如山的奏章和端正静置的传国玉玺,象征着至高无上的皇权。
但最重要的,还是摊放在地上的巨幅地图,纵横交错的线条勾勒出北晋的崇山峻岭。
密密麻麻的针孔和代表着军队的银针,象征着老皇帝对战事的格外重视,也反应了国境上烽烟不断、国内动荡不安的现实。
看起来,老皇帝天天忙着移动银针,与北晋接壤的四个国家,每一条边境上都快要被戳穿了。
老皇帝无比感慨地自言自语道:
“整个南境防线啊,打了整整五年,守军都打光了,漏成了筛子,现在完全是无兵可调啊!”
“庾魁,你觉得,太子被废,盛氏一族被打倒,究竟是死有余辜,还是千古奇冤呢?”
庾魁知道,从现在起,自己嘴里吐出的每一个字,都必须精雕细琢,以免留下话柄:
“天子一言九鼎,圣明的天子更应向前看。现在盛家军续写辉煌,已经是铁一般的既成事实。”
老皇帝瞳孔一收,反唇相讥的:“嗯,你也觉得,谋逆之贼能将功抵过啊!”
“千军易得,一将难求。盛舜英、余南时二将,负皇恩不负社稷,负袍泽不负本心。再者,智者千虑必有一失,愚者千虑必有一得,二将如今已弃暗投明,恳请陛下宽恕其罪。”
“值此用人之际,陛下若能法外开恩,定能保我国土,壮我军威!”
老皇帝紧紧盯着他看了一会,半晌,才沉住气道:
“庾魁啊,不知道你手下的兵,到底姓什么?”
“是姓盛,姓余,姓高,还是姓庾啊?”
糟了,这题太难了。
犹豫间,刘岩不耐烦地催促着:
“陛下问你话,你是哑巴吗?”
回陛下,整个大晋国的王师,都是天子的兵马,为天子鞍前马后……
不行不行!如果是这样的话,老皇帝就有借口剥离他们的军权,
说罢,老皇帝哈哈大笑:
“你呀你,小嘴跟抹了蜜似的!”
紧接着,他又随口抛出一个问题:
“如果有一个人,三十多年来,借着朕的名号,不断扩充自己权势,毫无避嫌收敛之意,已经到了权倾朝野的程度,更已经开始着力栽培自己的儿子和亲信了——从皇帝到满朝文武,谁又敢赌他一定是精忠报国、大公无私的忠臣良相?”
一听这话,庾魁大惊失色,但又不好表露出来。
老皇帝口中所指的,分明就是站在他旁边的老太监霍焕啊!
他的养子在汉江、澹江的水军中苦心经营,基本掌控了整个水军。
他的党羽也占据着司隶校尉和京兆尹这两大要职,京城里军政大事,基本被他严密控制。
要不是有刘岩坐镇内廷,保不准霍焕还想染指台城禁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