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折 旦(1 / 2)
镇上的公社食堂离我们有一段不小的距离,还好路上碰到一个骑自行车的大叔,刚好也要赶去看戏,于是我们俩就一前一后搭了个顺风车,省了不少时间。
离公社食堂越来越近,已经隐隐约约可以听见有一些乐曲声和喝彩声。
夕阳半露在天边,染红了半边云彩,绚烂夺目的火烧云把我们的脸都映红了,但我现在可无心观赏,我的心早已经飞到那戏台前了。
大叔把车停在了镇子口的大柏树下前面,从这里下坡后转弯便是公社食堂了。
即使站在坡前,也能看到下面人头攒动,不时响起雷鸣般的掌声和喝彩声让我们兴奋不已,不等大叔把车停好,我和双喜双双跳下车,一路小跑下坡,拐弯来到公社食堂。
这时我才看见搭起来的戏台子,把七八节竹竿拿绳子拴住固定,在上面披上一个大黑布就成了临时的戏台子。
人太多,我们个子又不高,跳起来也只能隐隐约约的看见一点。我有些郁闷,双喜凑了过来,拉拉我的袖子,说:“阿令走,我们挤到前面去。”
我点点头,一个箭步蹿进人群中,不断用手拨开眼前的人群,双喜就在后面紧紧的跟着我。
“哎,哪里来的小娃子,挤什么挤。”
“哎哎,别挤啊。”
“哎呦,谁摸我屁股呀。”
抱怨声不断从耳边响起,我憋住气,不敢停下,因为一停就有可能被这无边的人海吞没了,这细小的缝隙中掺杂着粪土和肥料的气味,真是让人难以接受。
最后我们终于冲出了人群,站在了人群最前面,我长出一口气,回头一看双喜,他也不比我好多少。
我抬头,看见台上的左方坐了一群人,拉二胡的、吹笛子的、弹琴的、敲金锣的有很多人。
台中央好像是唱戏的地方,现在上面有两个人,我都不认识,一个身穿丞相衣,头带乌纱帽,红脸浓眉,长髯公,手握象笏,端庄大方;另一人头裹纱巾,身穿囚服,身上还用猪血染出伤口的模样,手上戴着手铐,脚上系着脚铐,畏首畏尾;左右各站两人,手持杀威棒,身穿狱卒服,脚蹬长筒靴,威风凛凛,神情肃穆。
那个“丞相”开口了:“…………”似乎是在审犯人,“…………”囚犯大喊无辜,满脸的慌张,拖着脚铐蹒跚一步,念道:“…………”“放肆!”丞相大声一喝,四名狱卒同时敲响杀威棒,“喝!”仿佛一声惊雷,囚犯颤抖着,满脸震惊,又开始念冤:“…………”
他的口音很怪,加上昆山腔,我实在是听不懂,我左顾右盼,没有看见小英姐和唐哲哥的身影,但在角落里我看见了正在吹笛子的李爷爷,实在是有些无聊,原来不是每一场戏都那么有趣。
“退堂!”随着那位丞相一拍板,囚犯被狱卒们压下台,这段戏也演完了。
“好!”我身后一个中年人大声喝彩,随即雷鸣般的掌声便从四方响起,震得我耳膜疼持续了十几秒才稀疏的停下。台上那些奏乐的人有人在调琴,有人起身去拿水喝,有人原地休息,我和双喜也无聊,吃着我刚才在家抓的南瓜籽。
“唉,老王你不是挺了解戏曲的吗?给我们大伙讲一讲,他们这是唱的啥呀?”我一回头,左后方一个穿着短袖的光头男正笑着问旁边一个手握扇子,有些富贵胖的人。
“是啊,给我们都讲一讲呗。”一旁的人也跟着应声附和着。
那个男的手握扇子一脸得意说:“害,他们这个叫做昆曲。”
“啥是昆曲?”旁边的一个人插了句嘴。
“你知道离咱们这不远的昆山吗?”男人回头问别人。
“那能不知道吗?前天我还吆着公司里的猪去昆山配种呢。”说完引得众人哄堂大笑。
“得,大伙知道就行,这昆曲啊,就是出自这昆山。话说在魏晋南北朝时期有一个叫魏良甫的人,是昆山本地人,平时对戏曲颇有学术,擅长唱昆山腔,用词传情,形式规范得体,与当地特色这一结合呀,唉,就形成了这昆曲。
这昆曲啊,数百年的历史,日益发展,从地方戏逐渐变成了家喻户晓的一门戏曲,特别是到了元代,著名戏曲大家关汉卿写下《牡丹亭》的折子,昆曲就进入了繁盛时期,那精彩的情节,华美的词藻,着实让人惊叹不已啊。明清时期,这江浙一带的豪绅地主们,为了显示自己家的地位和财富,往往会有自己家的戏班子,这昆曲戏班也就成了社会地位的象征。
不过后来呀,这京剧兴起了,地方戏也在不断的发展,昆曲那些旧情节,陈旧的本子,死板的表演形式也渐渐被人们所厌烦,再后来呀,那些昆曲大家呀,该转行的转行,该破产的破产,谁成想最后落得如此田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