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夜游六千里（1 / 2）

“老汉，我去看了，老树生新芽，可是依然扎根老树上，老根已经腐朽，怕还是活不长”。

村长坐在火盆边，灰白头发披散，目光幽幽，吧嗒一口旱烟，青白烟雾弥漫，他的每个动作都显得慢悠悠，却极富韵味。老人慢慢说道：“不碍事，来年开春将它移到别处”。

扶之不解：“无根，活不了的”。

“不试试怎么知道，再说，额外多活这么些年，值了”，老人声音洪亮，话语却也有些绝厉。

扶之默默点头。

粗略算来，加上前世扶之已有二百三十余岁，可在这位普普通通的山村老人面前，他总是会自然将自己以晚辈相处，并且从不别扭。这种感觉，他自己也说不明白。

他转身就要离开。

老人猛然起身，比年轻人更加敏捷，用手中烟锅敲在扶之头顶，咚的一声响。

扶之根本未料到会有这么一出，毫无防备结结实实挨了一击，疼的他呲牙咧嘴，泪花子打转。

“臭小子扯东扯西说了半天废话，我让你带的霜柿呢？”，老人忿忿不平。

扶之愕然，顿感委屈，叫道：“真让我带柿子？难道不是为了安慰劝解才让我去观那老树新芽么？您老人家怎会这般肤浅！”。

“屁的鬼门神道”，老人更加不满，“你们这些仙人就是心眼多，稀松平常的一句话也能理解出这么多道道，我老婆子嘴馋，想吃，还不明白吗？”。

这时，吴奶奶在灶房大吼；“放你的热驴屁，少往我身上泼脏水，再乱说烟锅子给你折断！”。老人微微缩头，小声嘟囔道：“菜刀剁板子乒乒乓乓也能听到？”。话音未落，又听一声吼叫：“再打二娃子我跟你拼命”。

扶之憋着笑走出屋外。

老奶奶慈祥笑道：“别走远，马上开饭”。

月上中天，扶之摇摇晃晃走回石屋，关闭房门后驱功震散满身酒气，盘坐在东屋石床。

黑暗房屋内只有绵长细微呼吸声响起。

渐渐地，少年的胸膛开始发光，温润而祥和，闪烁七彩光芒，而后融合为一体，成为白色一点，光芒越来越炽盛，竟透过血肉将他全身皮肤都衬得雪白通透，在光芒最为强烈的时候，又突然暗淡，继而再次变为七彩，并越来越亮，扶之的衣服也变得绚烂起来。

荧光交替，满室气象，令人痴迷万千。

“源初之气！”，扶之深深吸了一口，满脸陶醉。他的元神虚影紧紧凝视着这粒光芒，似要看透。

光芒滴溜溜旋转不停，不时逸散出几缕细微毫光，扶之发现这些毫光根本无法拦截，转眼即消逝。“不对，并没有消失，而是融入这方‘天地’了”，扶之细细感应，发现毫光在与他的身体结合，一直渗透到最深处。

“难道是在修补我的伤痕？”，扶之有些疑惑，因为他发现在每次色彩转换时，都会泵散出一股纯粹而熟悉的气息，就像天地鸿蒙时的生命曙光，又带有洪荒星空中的沧桑悠远余味，虚无，飘渺，可是能清晰感知到。他很确定这就是生命先天本源，因为他转世轮回时在胎内真切面对过，还曾试图探找过这种生命本源的来历，可惜，造化之道玄之又玄，涉及到周天万界亿万生灵根本，远非寻常修士所能窥视。扶之闲暇时曾做过推测，莫说他前世仙人修为，就是昆泽、摩崖、泰和殿主、八臂血菩萨这等法力通天的巨擘也不一定敢断言就研究透了。

突然，扶之面露狂喜，嘴角眉梢止不住的上扬，“果然有用！”。他心神巡视体内诸处，终于发现了一丝端倪。在毫光消融后，他的伤痕虽未有直观性的修复，但这生命气息却勾动了他体内某种深藏的潜能，使得死气沉沉的经脉竟然开始有了活力，若不是他这几日一直以仙人元神查看，根本就发现不了，可是，这极为细小的变化对他的意义大过一切。

看着那粒微光，扶之如痴如醉，他按捺着激动持续观察了半个时辰，终于确定了。

“呵呵……”，他轻笑，不再忐忑，心头巨石终于放下，全身轻松。

在大山里，少年曾仰天长笑，也曾悲酸啼哭，可是他却一直提心吊胆，不敢彻底相信，因为他不知道这生机是如何出现，更担心其昙花一现便消去，他怕，怕这突然出现的希望又是镜花水月一场空。

这一刻，他神游天外，脑海一片空白，呆坐在石床上，什么也不去想，就那样坐着，也不知坐了多久。

“呱”！。

窗外一声乌啼惊醒了少年，他缓缓睁开双眼。

“终于扎下根基了”，扶之无不感叹：“深入我体内各处，汲取养分，同时反哺我之本身，壮大体内生机，当真是妙药”。

这生命粒子原本诞生在他气海内，在方千踏提醒后，他曾在大山里仔细观察，发现生机在气海中央沉浮，也是如现在一般光彩夺目，不时逸散一些细微毫光，看起来就像是种子根须不住生长，想要扎根。可是他的气海早已干枯，失去所有生机，本源光芒无处借力演化。并且，每当毫光接近干涸的气海地面时，从那漆黑裂缝中会迅速冲起一股阴冷气息，将这来之不易的生机抹灭。扶之当时气的眉头直跳，苦思良久却毫无办法，他体内有一半狱府血脉，天生与三十三天相冲，与生命本源同处一室，肯定无法安稳。

最后，他无奈之下只得将生命粒子移入檀中穴内暂时安置，他前世仙人境时曾炼化体内三十六处小天地，内部广阔无边，是宝藏之地。可惜自从他受伤跌境，修为一降再降，这些小天地也逐渐萎缩，现在就只剩下心窍一处可用，并且每次开启都会带来极大损耗，范围成倍缩小，而其他的窍穴天地早无法使用，大都退化为一点，与寻常人窍关无异。

他的檀中穴就是这样一处地方，扶之当时别无他法，只能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将生命粒子放在这里，“初步看来是可行的”，扶之观察数遍，心中很是满意。

“如此，就要走出那一步了！”。

他双眼突然神光湛湛，爆发出无与伦比的昂扬气息，似要摘星揽月，少年面色坚毅，如亘古星辰，整个人一扫往日颓气，好像一柄仙剑，绽放出无量紫电剑光，欲要刺破天穹。

“我要另开洞府，再化气海！”。

“修士者，交感天地，时光逆旅，本就追求不拘一格，更不应囚禁在前人道路上”。

“我愿明己身，开新路”。

“其为中丹田！”。

扶之虔心发愿，他的身体与元神一同震动，檀中穴内天地顿生变化，那粒生命本源同时共振，绽放出更加炽烈的光芒，生命粒子在强行撑开他的檀中穴，宛如撑开天地，扶之感觉胸口撕裂般疼痛，他咬牙强忍，不让自己发出声。

窍穴天地在虚无中胀大，扶之满头大汗，他发现小天地在演化，一如前世突破仙人后开天辟地，无尽的混沌雾霭从远处涌入，与七彩光芒交融，而后再迅速变为更加庞大的源气，生命粒子上抵天，下踩地，就像撑开宇宙的世界树，洒落各类光泽。

“清气上为天，浊气化为地”，扶之的仙人元神屹立，施展神通口诵真言，他的语调怪异而充满洪荒异味，与现世语言皆不相同，词句简单，却爆发出惊人的力量，每个字都显现在半空，发出金黄色闪耀光芒。这些金黄字迹带着扶之的意志，与正在扩张的天地共同震动，一些源气受到牵引开始分化，循着扶之的指示上浮、下沉，仿佛真要演化为天与地。

“风来”，扶之口含天宪，天地间便吹来清风。

“水起”，扶之法相指地，便有无尽水珠出现，地生涌泉。

“天雷……”。

“五行变化……”。

“日、月、星……”。

扶之不断吟诵，一个又一个金黄字纹不断出现，崩散，融入四方。而此时的檀中穴早发生巨变，不再虚无空洞，而是变得无垠与苍茫，天高千丈，地厚百尺，虽一片迷蒙，但已有了世界雏形，空中不时有清风，地上百泉汇流，很快有了河渎的模样，天地界壁处电闪雷鸣，劈散混沌，不断扩张，在其后五行轮转，金木水火土散发无穷光泽，稳固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