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我(1 / 2)
我是芸芸众生的一员。
他救我于死亡的深渊,我自是谢春光如此灿烂,却没能救自己。
宋樾怪他自己,我说我对不起他臂上的伤疤,他说跟我有什么关系。
若不是我死缠他,他断是要带着这一切的一切烂在这世间。
他们说,宋樾曾有一段时间,没日没夜地躺在那里,不说话,不吃饭,看着天花板甚至也不哭。
我听不得这些,是我,是我造成的。
宋樾在我走的时候,把一本他写的东西送给我,便什么也没说,转身不看我,一步步走得毫无留恋。
那时候他刚满十八岁。
我回到车上翻开一看,纸张被泪水浸湿过,每一张都是:
他骗我,他等不到我来,我没救他,他的世界只有那么大,压垮了双腿还不够,压垮我。
他的石头真是不偏不倚集中我,用他的一场场梦来闷死我。
他回我说他是关不住的,杏花,杏树,大海,甚至月亮上的广寒宫困不住他。
哪怕让他再听我一句对不起,我心怕是也能安的,那天大雨,我没能带走他。
他掐住我的脖子说你看,樾,我们都熬不死这个夜晚。
他说青山迷人得要命,始终也出不去,我笑说他也是要命。
他说:
“樾啊,你没能听见,我的求救。”
“你没能看见,我的陨落。”
我说不是的,我都知道,我都晓得。
他笑,笑得可怜,笑得悲楚,笑得发抖,对着我哭,我那么清楚地看见他眼泪滑过的每一寸肌肤,可看不清他的脸。
他说:
“樾啊,我没能知晓,你的破碎。”
“我没能分担,你的苦痛。”
“我们扯平了。”
我哭醒了。
破晓时分,我仍与噩梦争斗,我终于听见太阳那句“苦了你了”。
他比我狠心,一次次出现,不让我看清他的脸。
我那次和他说:你终将迎来你的盛世。
他笑了笑,在我面前拔剑自刎。
我不知道我还能为他流多少的泪。
我说我错了,你别去当什么月亮了。
我梦见青山的那条小溪结冰,我手上的泥洗不干净了。
我梦见他的杏树蒙灰,缩在角落里,死了。
我扯不开伤疤,不能像他们一样看着它愈合,那就血淋淋的划开新的。
不要,不要。
“春色满园关不住,一枝红杏出墙来”。
到这,就没再翻下去了。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看完最后一个句号,我心里的海啸慢慢平息,眼眶里何时有的泪也不得而知。
“不要,不要。”我不自觉念出声。
蓝璆开着车问我说什么不要,我说没什么。
我也问了自己不要什么。
不要哭。
不要怕。
不要放弃。
不要恐惧。
不要执着。
不要伤害自己。
那些是宋樾的答案。
所有的一切由后来的我书写,我了解得不能再了解。
到了蓝璆家,我拥有了自己的房间,我又打开宋樾给我的本子,里面掉出来一张纸。
字迹全部糊掉了,纸因为来回折叠也损坏得不成样子,铅笔模糊,依稀是稚嫩的字迹,可惜看不清字了。
我立马意识到这是皭写的,那个故事。
可宋樾唯独此事闭口不谈,我拿着那张纸也不知所措,它上面甚至有泥土的痕迹。
我摇摇头,放到一边,继续看宋樾写的东西,除了开头那些,后面写了很多的,我知道,尽管他不恨我,但也不喜欢我,估计是没有什么要为我写的。
翻到上次看的下一页:
我被妈妈抛弃了两次,第一次她在雨里转身。
第二次是我再也没见过她,等了很久,她没转身。我希望她不要来找我了,我怕我不能原谅她。
我偷哭,洗澡的时候哭,睡觉的时候哭,那个时候我好怕妈妈不来接我。
但她真的没来,我遇到他们,就把她忘记。
起初他们在我眼里真的没什么不同,和所有人一样,冷漠。
但不是,我错了。我重新认识了他们。
我认识昙和宁的同时认识了青山,现在我已经记不清昙和宁的样子,祝她们安好。
有点恨,发现我自己才是被青山关住的那个,出不去。
再次看到我的孱弱,皭替我承认错误,他们都没有怪我,于是我梦到妈妈怪我的样子。
我突然委屈,我突然嫉妒,这里和家里不一样,皭越明亮,我越卑劣,我并不美好。
皭让我送巧克力的时候,我是羡慕,原来有人可以这么幸福地被挂念,我说怪我让巧克力化了。宁说是因为天热的时候,我头一次想大哭。
她原来值得被人挂念。
现在想想,哭的理由还有点幼稚。
我不知道自己在六爷的人生中作了怎样一个角色,我不知道我一开始的冷漠,选择不帮助有没有让他寒心,哦,原来他至死都没听到我的对不起。
对不起,六爷。
六爷的精神寄托死亡,他便也跟着死亡,我们都承受一个又一个打击,然后我自以为看淡死亡,无所畏惧了。
不是的,不畏惧是因为六爷不是皭。
六爷抛下的过是过去的过,是过错的过。要我说,他没抛下,他压在心里,苦了一辈子,最后拿出来连同自己一同抛到河里,太沉重,就浮不上来了。
皭生病那次,我知道我不应该替他瞒着,他的药不吃,烧一直没退,好了以后,眼睛就有些近视。
有时候他看着我却看不清我,而我总是避开他的眼神,他那般注视我。
对不起皭的事情太多。
有人说他的头发时,我的缄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