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二、觐见(1 / 1)
朱安回到护国公府之后,第一时间便跑去找朱笙禀告在镇国公府里议事的情况。不料自己老爹居然不在府里,问家仆才知道又去喝花酒了。三个兄长也都外出未归,他连一个商量的人都没有。有时候朱安觉得自己与家里人很有些格格不入,幸亏他们兄弟四个都是一母所生,要不然他早就被排挤死了。朱笙看他能干,就把府里的很多事都交给他做,结果全府上下有时候都是他一个人说得算。其实他的本意是想出仕,而王族作为文官的先例并不多,一般都是像他的两个哥哥那样进入禁卫军当武将。可他实在对军旅庶务半点兴趣都没有,于是就把自己的一腔热血通通撒在了管理护国公府这件事上。到了晚上护国公朱笙和他的另外三个儿子终于醉醺醺的被仆人们给扶着回到了府中,朱安望着人事不省的父兄,忽然觉得心好累。看来今天是不可能有什么机会跟他们商议一下明早入王城觐见的事了。
第二天一早,朱安便一身正装的来到了镇国公府外等候朱武。朱武对于觐见这件事也是颇为重视,他不仅严格按照王族礼仪做了充分的准备,还以六十三岁高龄一路骑马进入了王城。朱安由于不会骑马而只能坐在旁边的副车上一起走。到了王城之后,镇国公有些疲惫的被朱安扶着缓缓下马,在原地休整了一下之后,两人便一前一后进入了王城的内城中。不久就过来了一名内侍,说是已经通报过了,王上请他们两位直接到静思殿见驾。
朱武平日里王城来得并不多,所以还稍微有点紧张,不过朱安却是泰然自如。等到了静思殿的时候,除了南阳王朱平之外,宰相常鹏、镇军将军朱明,甚至王城司司正刘昱等重臣也都在场。朱武见了这个阵势首先是有点不明所以,接着就有些惶恐,一下子居然有些手足无措起来,呆呆的站了一会之后才想起来要行礼。正准备跪下来的时候突然被朱安给扶住了,直到听到了“有外臣在”这几个字后,朱武终于有些回过神来。按南阳的礼制,王族在单独觐见南阳王时的确需要行跪拜大礼,但如果有外臣在一旁的话,只需要对着王上行躬身礼即可。他们两人对着王上恭敬的行了一礼之后,朱平微笑着示意不必多礼,然后让在一旁侍候的内侍们搬来了椅子赐坐。两人刚一坐下,朱平带着笑意的声音就传了过来:
“适才刚跟几位爱卿一起议了议中秋演武的事,下人们说镇国公和朱安过来了,二位是有什么事么?”朱平颇为和善的语气一定程度上冲淡了一点朱武身上的紧张气氛,但几位重臣在旁边也让他一下子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一时间殿中安静了下来。不过这种不正常的沉默也不能持续太久,朱武思来想去还是谨慎的开口说道:
“王上,臣今日和护国公的四公子过来,主要是受王族众人的委托,想打探一下卫国公府的朱圳僭越一事,那个,那个查得怎么样了。。。”朱武的声音越说越小,还一边说一边抬眼看朱平的脸色,当他说完以后看见王上的脸色并没什么变化的时候,一颗心才放了下来。
对朱武的来意朱平丝毫没有感到意外,毕竟他早就已经通过王城司的密探了解了相关的情况。此时他略带笑意的脸色虽然已经变得稍微有点严肃,但轻松的心态却并没有什么变化,在听完了朱武的话后,他语调清朗的朝着王城司司正刘昱说道:
“朱圳一案由王城司管辖。刘司正,这个案子目前到哪一步了呢?”
“回禀王上,镇国公所说一案经王城司多日查办已有眉目。数月之前,一个自称护国公家仆的人前来王城司举报,说他曾为护国公府大公子朱圳购置上好的布料来秘制王袍。由于事涉王族,王城司不敢怠慢,当日便将此事进行了上奏。次日内廷便下了旨意让王城司先行密查,臣当即下令司中一组干吏进行查访。按这名家仆的说法,护国公朱超的亲随之一,也是他贴身侍卫的马三正是秘藏王袍的关键人物,此人前些日子里正好随着护国公一起跟金吾卫起了冲突,他回到自己家中后,口中说出的悖逆之言正好被王城司派去盯着他的差役给听见了。这些悖逆之言里正好就有关于王袍的相关情报!待我司组织抓捕时,此人先是狼狈逃窜,之后被围堵时居然铤而走险持刀拒捕,在刺伤王城司两名差役后才被擒获。据他交待,王族中有部分僭越之人在先王时期就不甚安分,总是非议王家私事,北斗之乱后更是有了改立南阳王的念头!当时他们这些逆贼中便有几个改立的候选人,其中一个就是朱圳!”王城司司正刘昱以几乎不带任何感情色彩的语调缓缓讲述案情,但他的这些话里蕴含的信息量太大,大得让朱武和朱安都有些目瞪口呆。因为不管刘昱说的是不是真的,现在这个案子都已经上升到了谋逆这个层次了。换言之,王族在其中到底有多少人参与,会遭到南阳王朱平何种方式的报复,现在都可以往最坏的结果去想。朱武此时的内心已接近崩溃,他觉得自己的心跳得很厉害,身体也渐渐软了下去。刘昱的话还没说完,他就直接朝着朱平跪了下去,一边跪一边急声说道:“王上,臣作为镇国公,竟然没有察觉王族中有如此之多的乱臣贼子!实在是罪该万死,臣叩请王上治罪!”
“镇国公这是为何?快快请起快快请起。”朱平一边说着,一边亲自把朱武给扶了起来,接着又微笑着对他说道:“镇国公不必担忧,这些贼子目前都已经被王城司给盯住了。由于他们中的不少人都还在神京城里,孤本想过些时日将他们拿下之后再向王族中正式通报,不过既然你们二位今天问到了这件事,我看不如就由二位全权负责为王族清理门户这件事吧。镇国公以为如何?”
“王上,这,这如何使得。。。”刚被朱平扶着坐下的朱武一听王上居然让他去查办此案,吓得几乎又要跪下来,刚刚稍微有点好转的脸色一下子又变得煞白。他一辈子都谨小慎微,那里受得了这种得罪整个王族的差事。不料朱平一只手把他按在了椅子上,然后又对着朱安问道:
“朱安,你意如何?”
一直在旁边紧张思考的朱安突然听到了王上的问话后,也是连忙站起身来行礼道:“回禀王上,在下从未有过官身差事,就算是参与此事,也应该是协助镇国公和刘司正。只要是在下能办到的,一定遵令而行。”由于在来之前朱安实在是没想到朱圳一案已经到了这种程度,所以在较短的时间里他还没把整件事情想清楚。不过今天这阵势已经相当明显,文阁第一人宰相常鹏、三军主帅朱明,还有王城司司正刘昱这三人和王上一起向镇国公朱武通报王族逆案,本身就说明了这个案子的结果不容置疑。现在的问题就是怎么处理这些王上心目中的逆贼。朱安此时有些后悔跟着朱武一起过来了,在他眼中,南这阳王朱平哪里像个十七岁不到的少年,简直就是个妖孽。这种人在如此年轻的时候就能执掌国政,真的不知道对南阳究竟是福还是祸。
“孤听说,你平日里跟朱圳交好,有这事么?”
“在下与朱圳的确年纪相仿,所以少年时便是好友。不过他参与谋逆一案,臣实在是一无所知。请王上明察!”朱安被朱平这个诛心的问题吓得直接跪在了地上,他刚才就担心王上把怒火烧到护国公府这边,这下果然来了,现在只有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才有可能度过这一关。
“你不必紧张,孤只是随便问问。之前孤听王族中的有些长辈说过,护国公府里的大小事务,大多数都由你来决断,这是真的么?”
“在下的三位兄长之前或任职于禁卫军,或任职于内卫营,或任职于内务府。家中无官职在身的仅有在下一人,家父想着不能让在下每日浑浑噩噩的过下去,就将府里的一些事宜交由在下处理。但最终决断者仍是家父。”
“噢,那主要是哪些事宜呢?”
“呃,事情较多,主要有府内的收支,各房下人们的编制安排,还有府内各种器具的购置等等。。。”朱安一边说,一边想着朱平这些不知所云的问话,心中的惶惑越来越深,不晓得这到底是在干什么。
“那不就是说,你朱安便是护国公府里的宰相了么?”朱安的话还没说完,朱平忽然蹦出了这么一句来,引得周围的三位重臣都轻笑出了声,镇国公朱武则一脸想笑不敢笑的样子,心中却马上开始分析王上这句话里是不是含有什么的别的意思。而朱安现在完全是大脑一片空白,已经没什么精力去分析王上的深意了。
“朱安,护国公府的忠心,孤是相信的。毕竟卫国公府的人犯们没一个曾说起朱笙也参与了此事,但案情重大,涉及到神京和新京两地,因此孤不得不慎重。不仅王城司和刑部,甚至禁卫军都要参与,那么王族自然不能置身事外。孤意,由镇国公朱武配合王城司司正刘昱彻查此案,其中神京旧都的这一块由你朱安来负责。既然你说你暂无官职在身,孤现在就任命你为王城司千户,统领司内的能员干吏,即刻前往神京!同时请镇军将军调派一千金吾卫同行。”
朱平的话音刚落,镇军将军朱明便大声应诺,并表示可由在德阳镇平叛中立下战功的偏将军赵锋同行。而朱安这边依然在懵逼的状态中,他现在都有点记不起来自己今天到底是来干什么的了。但多了这样一个沉重无比的差事,居然要领军前往神京查这个关于王族的大案!按南阳官制,对于成年的王族,王上有权直接授予六品及以下的官职。这千户好像就刚好是六品,但这种任命一般需要文阁之首,也就是宰相的首肯,不过旁边的常相既然没发表意见,那估计就是没意见了。想到这里,朱安一时间百感交集,他隐隐约约的感觉到这可能是对他甚至是护国公府忠诚度和能力值的一次测试,搞得好,一切都好说,但要是搞砸了,估计那一千金吾卫就是专门收拾自己的。刚才镇军将军说的那个叫赵锋的偏将军可是有救驾之功的骁将,听说之前的金吾将军邓刚就是死在他的手上!想着想着朱安的头越来越疼,只能先遵旨再谢恩,最后和镇国公朱武一起退下了。等今晚再和府里商议一下,明天一早就去王城司报到吧。
对于今天的结果朱武还是比较满意的,第一他没被安排什么要命的差事,虽然让他配合刘昱,但没说具体让他干什么;第二王上对自己的态度还是不错的,证明镇国公府目前的安全系数很高。至于旁边这有些恍惚的王族小辈朱安,他可没心情去操心了,在简单的寒暄了几句之后,他就和一众亲回府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