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回:百目魔君下蛊,斗战胜佛巧辩(下)(2 / 2)
女子道:“我等久闻人说,功德佛乃十世修行的真体,有人吃他一块肉,延寿长生,就算是闻一闻也能延年益寿,故此拿了他。后被那个长嘴大耳朵的和尚把我们拦在濯垢泉里,先抢了衣服,后弄本事,强要同我等洗浴,也止他不住。他就跳下水,变作一个鲇鱼,在我们腿裆里钻来钻去,欲行奸骗之事,果有十分惫懒!他又跳出水去,现了本相,见我们不肯相从,他就使一柄九齿钉钯,要伤我们性命。若不是我们有些见识,几乎遭他毒手。故此战兢兢逃生,又着你愚外甥与他敌斗,不知存亡如何。我们特来投兄长,望兄长念昔日同窗之雅,与我今日做个报冤之人!”
那道士闻此言,却就恼恨,遂变了声色道:“这和尚原来这等无礼!这等惫懒!你们都放心,等我摆布他!”
众女子谢道:“师兄如若动手,等我们都来相帮打他。”
道士道:“不用打,不用打!常言道,一打三分低,你们都跟我来。”
众女子相随左右。他入房内,取了梯子,转过床后,爬上屋梁,拿下一个小皮箱儿。
那箱儿有八寸高下,一尺长短,四寸宽窄,上有一把小铜锁儿锁住。
即于袖中拿出一方鹅黄绫汗巾儿来,汗巾须上系着一把小钥匙儿。
开了锁,取出一包儿药来,此药乃是——
山中百鸟粪,扫积上千斤。
是用铜锅煮,煎熬火候匀。
千斤熬一杓,一杓炼三分。
三分还要炒,再锻再重熏。
制成此毒药,贵似宝和珍。
如若尝他味,入口见阎君!
凡人吃下肚,只需一厘药;
神仙吃下肚,还需三厘药;
此药名为何?神农断肠草。
道士对七个女子道:“妹妹,我这宝贝,若与凡人吃,只消一厘,入腹就死;若与神仙吃,也只消三厘就绝。这些和尚,只怕也有些道行,须得三厘。快取等子来。”
内一女子急拿了一把等子道:“称出一分二厘,分作四分。”
却拿了十二个红枣儿,将枣掐破些儿,揌上一厘,分在四个茶钟内;又将两个黑枣儿做一个茶钟,着一个托盘安了,对众女说:“等我去问他。不是西天极乐地的便罢;若是西天极乐地来的,就教换茶,你却将此茶令童儿拿出。但吃了,个个身亡,就与你报了此仇,解了烦恼也。”
七女感激不尽。
那道士换了一件衣服,虚礼谦恭走将出去,请功德佛等又至客位坐下道:“老师父莫怪,适间去后面吩咐小徒,教他们挑些青菜萝卜,安排一顿素斋供养,所以失陪。”
功德佛道:“贫僧素手进拜,怎么敢劳赐斋?”
道士笑云:“你我都是出家人,见山门就有三升俸粮,何言素手?敢问老师父,是何宝山?到此何干?”
功德佛道:“贫僧乃西天极乐地如来佛差往东土大唐传经文者。却才路过仙宫,竭诚进拜。”
道士闻言,满面生春道:“老师乃忠诚大德之佛,小道不知,失于远候,恕罪,恕罪!”
叫:“童儿,快去换茶来,一厢作速办斋。”
那小童走将进去,众女子招呼他来道:“这里有现成好茶,拿出去。”
那童子果然将五钟茶拿出。
道士连忙双手拿一个红枣儿茶钟奉与功德佛。
他见净坛使者身躯大,就认做大徒弟,金身罗汉认做二徒弟,见行者身量小,认做三徒弟,所以第四钟才奉与行者。
行者眼乖,接了茶钟,早已见盘子里那茶钟是两个黑枣儿,他道:“先生,我与你穿换一杯。”
道士笑道:“不瞒长老说,山野中贫道士,茶果一时不备。才然在后面亲自寻果子,止有这十二个红枣,做四钟茶奉敬。小道又不可空陪,所以将两个下色枣儿作一杯奉陪,此乃贫道恭敬之意也。”
行者笑道:“说那里话?古人云,在家不是贫,路上贫杀人。你是住家儿的,何以言贫!象我们这行脚僧,才是真贫哩。我和你换换,我和你换换。”
功德佛闻言道:“悟空,这仙长实乃爱客之意,你吃了罢,换怎的?”
行者无奈,将左手接了,右手盖住,看着他们。
却说那净坛使者,一则饥,二则渴,原来是食肠大大的,见那钟子里有三个红枣儿,拿起来,浑沦吞枣般尽数吃尽肚子里,的都咽在肚里。师父也吃了,金身罗汉也吃了。
一霎时,只见净坛使者脸上变色,金身罗汉满眼流泪,功德佛口中吐沫,他们都坐不住,晕倒在地。
这大圣情知是毒,将茶钟手举起来,望道士劈脸一掼。
道士将袍袖隔起,当的一声,把个钟子跌得粉碎。
道士怒道:“你这和尚,十分村卤!怎么把我钟子碎了?”
行者骂道:“你这畜生!你看我那三个人是怎么说!我与你有甚相干,你却将毒药茶药倒我的人?”
道士道:“你这个村畜生,闯下祸来,你岂不知?”
行者道:“我们才进你门,方叙了坐次,道及乡贯,又不曾有个高言,那里闯下甚祸?”
道士道:“你可曾在盘丝洞化斋么?你可曾在濯垢泉洗澡么?”
行者道:“濯垢泉乃七个女怪。你既说出这话,必定与他苟合,必定也是妖精!不要走!吃我一棒!”
好大圣,去耳朵里摸出金箍棒,幌一幌,碗来粗细,望道士劈脸打来。那道士急转身躲过,取一口宝剑来迎。他两个厮骂厮打,早惊动那里边的女怪。他七个一拥出来,叫道:“师兄且莫劳心,待小妹子拿他。”
行者见了越生嗔怒,双手轮铁棒,丢开解数,滚将进去乱打。只见那七个敞开怀,腆着雪白肚子,脐孔中作出法来:骨都都丝绳乱冒,搭起一个天篷,把行者盖在底下。
行者见事不谐,即翻身念声咒语,打个筋斗,扑的撞破天篷走了,忍着性气,淤淤的立在空中看处,见那怪丝绳幌亮,穿穿道道,却是穿梭的经纬,顷刻间,把黄花观的楼台殿阁都遮得无影无形。
行者道:“利害,利害!早是不曾着他手!怪道猪净坛使者跌了若干!似这般怎生是好!我师父与师弟却又中了毒药。这伙怪合意同心,却不知是个甚来历,待我还去问那土地神也。”
好大圣,按落云头,捻着诀,念声“唵”字真言,把个土地老儿又拘来了,战兢兢跪下路旁叩头道:“大圣,你去救你师父的,为何又转来也?”
预知后事如何,不知能否就下旃檀功德佛,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