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医女难自医忆初心4(1 / 2)
他们扑进了师父师娘的怀里,师父满是褶皱的手颤抖着抚摸他们的脸,浑浊的眼里早已盛满了泪。
常月将抱了一路的骨灰盒子拿出来,哽咽道:“师父师娘,这是……这是……”
她说不下去了,她觉得自己的胸口全是泪水,只有把它全哭完才好受一些,师父颤抖着抱住了那只小小的骨灰盒,当年他离开时还是一个芝兰玉树活生生的人,归家时却已经变成了一个冰冷的骨灰盒。
老者泣不成声:“安南……我的安南啊……我的孩子……”
师娘搂着他们哭的几度晕厥过去,他们这些孩子,要么是父母全无被师父师娘收养,要么就是有人故意丢弃在医馆门口的弃儿,师父师娘传授他们医术,更是把他们当成老来的孩子细心呵护,如今老来丧子,更是痛不欲生。
师父抚摸着他们的脸颊,苍老的声音带着悲痛:“这几年苦了你们了。”
常月想像往日那般回答,不辛苦,那是我们医者应该做的。
但是她望着警惕他们的乡亲,和严防死守的城门,突然说不出来一个字。
她突然迷茫了,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要在瘟疫爆发的时候出来救人,他们救了那么多的人又如何?他们得到了什么?
不少县令欺他们年少不给他们赏银,还要他们自掏腰包,得到的是乡亲的白眼和避之不及,还得到了什么?
常月想起了安南的死因,她那温和宽容的师兄,本可成为一位好大夫,却被一个病患害死了,死在了寒冬里,遗体放了足足半个月才得以火化,即使是这样,他的骨灰也无法进城。
常月不明白,为什么他们要被这样对待。
无论师父师娘怎样恳求,乡亲们都不允许他们进城,甚至还拿扫把驱赶他们,师父师娘无奈只能给他们在城外扎起了帐篷。
夜晚师娘送来了亲手做的鲜花饼还有厚厚的被子,师娘给他们铺被子:“虽然已经是三月了,但是夜里冷,你们裹得厚一点,小心别冻着。”
常月乖乖的点头,师娘看她愣愣的模样,像是失了魂似的,还以为她被吓到了,心疼不已的摸着她的脸:“我的月儿,好孩子别怕。”
常月依靠在师娘怀里,身体很温暖,心里却是冷冰冰的。
孟芝裹成了一个球,他狼吞虎咽的吃了好几个鲜花饼,吃完肚子是饱了,但还是有些沮丧:“师娘,我们要一直在帐篷里吗?”
师弟们闻言都很沮丧,手里的鲜花饼也吃不下去了。
师娘挨个摸了摸他们的脑袋,苍老的声音很是温柔坚定:“不会的,你师父已经去跟县令大人说好了,等七八日你们没有发热风寒的征兆,就让你们进城。”
师弟们一片欢呼,常月抱着安南的骨灰盒,默不作声的吃着鲜花饼,她不知道该说什么,今天发生的事情,让她再一次对行医救命产生了怀疑,她不知道自己拼命的治病救人是否值得。
顾夫人想着七八日后就能把孩子们接进城里,但是回去后他们老两口就双双病倒了,尽管顾大夫解释了是因为大弟子离世,他们二人忧思过度所致,但是被恐惧裹挟着的乡亲根本不信他们的话。
“滚出去!不要把瘟疫带到这里!”
“我们还不想死!出去!”
往日和善的邻里,现在各个拿着扫把长铲,轰瘟神似的把顾大夫和夫人往外赶,还有一些年轻人直接拿着火把将济世医馆一把火给点燃了。
病重的顾大夫被乡亲推的脚下踉跄,常月稳稳的扶住了师父,她站在乡亲面前,目光里满是冰冷的厌弃,常月说道:“我师父师母行医救命几十年,各位哪个没有被他们救治过?如今你们这般对待他们,良心何在?!”
被风吹日晒过的少女瘦瘦黑黑,就像是一棵坚毅的胡杨树,她的眼睛明亮又冰冷,刚才激动的乡亲在她的目光下渐渐冷静了下来,不敢再上前动手,但是他们还是堵住了进城的去路,他们脸上有愧疚有惊恐有犹豫不定,但他们还是堵住了城门。
城里的济世医馆被他们付之一炬,没有人救火,他们巴不得医馆烧个干净,城外的常月厌恶透了这群人,她甚至后悔以前自己救治过他们。
孟芝正要上前跟他们理论,常月却抬手拦住了他,常月厌恶的转头,不愿意再看他们一眼。
她语气冰冷的说道:“我们走。”
孟芝还有些不甘心,师父拍了拍他的手,摇了摇头。
离开县城后,师父师母带着他们一路行医救人,安南离世后,常月成了师父师母身边最得力最勇敢的孩子,她一路都在按照师父的指示救治病患,但是她的语气越来越言简意赅,越来越不愿意与病患有过多的牵扯。
她背着师兄的骨灰盒,每天都在治病救人,但她却越来越不明白,为什么当初她会选择当一个医女?那些心肠卑劣的人真的该被救治吗?
她不知道答案。
他们路过一个头疾严重的县城,师父师母选择留下来救人,常月和师弟们也每日熬药问诊,他们的汤药很有效,那些百姓的头疾很快就痊愈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