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 魔王（1 / 2）
很少有人知道魔王的名字。
“西金·世嘉”。
这四个字，并不难写，但书写他的名字，却需要折断不知道多少根玻璃笔。
人们对魔王的印象停留在上古时代那场神魔大战——那场持续了数千年的战争，最终以创世神的陨落和域外魔族的退居而结束。
在无数的文献之中，曾记载过魔王的模样：高大，强悍，凶恶的面孔下却是一身黑红交错的晚礼服，行走过的道路，在那标志性的红色披风后是无数凋零的玫瑰。
即便魔王已死去千年，当人们仰望天空的时候，还能看到启示石碑上所描述的那样。红色的天空中出现无数个紫黑色的漩涡，黑色的魔力宣泄而下，像是有生命的植物一样在地面上不断生长、蔓延。
每一个教宗、每一个神职人员，都必须触碰启示石碑，去见证魔王的力量，从而坚定追随神明的道路。有的人撑了下来，也有的人陷入了癫狂。
他的传说被不断夸张和流传，也成为每一个不乖的孩子的梦魇。魔王……魔王，到后来，人们逐渐用“祂”来形容他了。
然而，他并不是神明，他只是一个拥有无限寿命的魔法师罢了。
魔王从沉睡中醒来，确定了世界锚的位置，随后便看到了一个女魔法师的身影。
他没有杀死女魔法师，或者说，他本就不是所谓“嗜血之人”。
魔王走过她，朝着城市的方向走去。他的魔力不断生长、蔓延，探索着视野之外的景象。黑色的魔力像披风一样在他的背后张开，直到那时，女魔法师才意识到站在自己面前的是魔王。
“等等！”
她转过身看向了魔王，他并没有停下脚步。
“何事？”
魔王的语言是古老的，有些词汇甚至连大陆最古老的种族——植物种都不能理解。然而女魔法师还是通过时间魔法找到了过去的语言，并回应了他。
“您能教我，时间魔法吗？”
她朝魔王走近了一步，他终于停下了脚步。
魔王有很多想要了解的东西，他想亲眼看一看过了两千多年，这个世界变成了什么模样。但是，他更想知道这个世界的魔法变成了什么样。
在和女魔法师以及其恋人的交流中，魔王了解到，这个世界的魔法早已偏离了正轨，只有时间和空间两种魔法才没有被神明定义。人们通过吟唱来使用魔法，通过魔法书和技能的学习来获得新的魔法和能力。人们将自己的使用权交给神明，因此便有了这么多的魔法、技能和称号。
曾经人类站在魔王的一方反抗神明，如今的他们却成为了神明的奴隶。但他并没有怨恨、没有叹息，只是默默地看向了天空。
魔王知道，自己不能再停留于此了。
“我要组建魔王军，将那些神明杀死，一如曾经。”第二天晚上，魔王说了这一句话。
“你为何要这样做——这个时代，明明很和平，为什么要把灾难再一次带到这片大地！”那个男魔法师突然拍桌站起，看向了面前这个看上去和他体型差不多的男人。
魔王不知道该从何讲起，因此他和无数时间魔法师会做的一样，将一部分自己的记忆共享给他们。
那一夜，这对恋人都没有入眠。
来自事实与真相的洪流几乎要将他们淹没，是魔王用了一些小手段才让他们的思绪稳定下来。不过当他们从那种震撼感中走出来的时候，魔王的身影早已不见了，只留下了一封信。
信纸是用植物魔法创造的，上面仅仅写着一句感谢的话，还有他的签名。
当天晚上，他们就在街道上看到了魔王的通缉令。魔王把他来过的踪迹全部隐藏，以至于神职人员都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一夜过去，女魔法师用时光之契和几个时间魔法师达成共识，和男魔法师说自己要前往佛伦共和国，和灵族的学者们研究魔力的本质。
男魔法师也需要跟随她，但是她却拦住了他。
“我们的孩子会在秋日影之时于此地诞生，我需要你留在赫溪，将他哺育成人——并告诉他，他从没有一个母亲。”
“阿玛尔，你要……”
“听着，亲爱的。”女魔法师用自己纤细的手握住了男魔法师的双手，“时光魔法师的一生很短暂，然而正因为我们生命的短暂，我们应当在有限的时间内活得比别人更精彩——我希望真理，能够洒满这片充满了谎言的大地。”
“不，你被他洗脑了——”
阿玛尔只是摇了摇头，用手指尖点着他的脑袋。
“愿时光之印，铭刻下我们的过去与未来。”
“时光之印……铭记了……”
面前的景色突然被撕裂，无名氏感觉到一股熟悉的气息。
“什么！”
阿尔曼的身形已经被时光之流侵蚀，如今和他身体融为一体的魔力，分明是自己很熟悉的那种魔力，因为充满了各种各样的色彩而变成漆黑的色彩，属于魔王独有的魔力。
认知被扭转，所谓的时空早已成为虚构。
无名氏不知道自己位处何方，他那些被清除的记忆在与“魔王”目光交接的那一瞬间暴动，不断吞噬着他的理性。
“十年前……怀着愤怒和复仇的情绪，“红刀”……你成长了多少？”
黑色的眼睛很深邃，在最深处能够看到一颗冰蓝色的圆球。无名氏微微退后，强烈的危机感袭来。
魔王，魔王……
无名氏强忍住头脑中的思绪，从背后掏出长刀。
“你见过狼王华夫了……这把刀上有它的血液。”
“魔王”举起手，黑色的魔力逐渐形成了巨狼的形状，他开口道，““红刀”，如果没有回响之石的影响，你还能击杀它吗？”
狼王朝他奔来，一如无数个曾经。
“你不是真的魔王！”
无名氏怒吼一声，手上的长刀变得通红，刺向了向自己扑来的“狼王”。一人一狼的身影很快缠斗在一起，由于没有魔法物品和周围环境的影响，无名氏和“狼王”的战斗只有“野蛮”这两个字能形容。
少许，满身是血的无名氏踩在那堆“死去”的黑色魔力上，那些魔力早已变成了五彩的魔石。
然而，面前的“魔王”并没有消失。
“你到底是谁？”
“我是魔王，也不是魔王。”
“魔王”走到了无名氏的面前，但眼中没有任何的杀意，只是用魔法将他的伤口疗愈。他开口道，“你应该能够看到阿尔曼的记忆，那你应该能知道，我将自己的一部分意识留存在了这两个时空魔法师的身上。”
不，你是过去的魔王，不可能……
无名氏突然想起在魔狼平原看到的那一幕，脸上露出了震惊的表情。
“……”
魔王沉默着，手指一勾，无名氏的身边便被各种线条所包裹。
“你也学会了因果之线的运用。我从未和你们说过，这片大地上每一个人的命运都是既定的。
但是我说过，我们要找到命运的根源，撕碎它。你们有人将根源归于神明，有人归于赫溪，因而为魔王军而战斗，只有很少数的人，明白什么是所谓命运。这个问题的答案，需要你自己来寻找。”
一条醒目的红线穿过魔王的身体，直直指向前方。
“我们的时间不多。”魔王把手放在了无名氏的兜帽上，“你已经不是魔王军的一员，很多记忆也已经被删除。如今的你，是一个崭新的人。”
“去找吧，去找到什么是命运，去撕碎它，去了结它，去找到，一切的真相。”
无名氏在“真相”这两个字中，看到了阿玛尔被乱箭刺穿的身躯，看到了阿尔曼流下的泪水，看到了一个在蓝色天空下笑着的女孩——她并不存在于这个世界。很少有人知道魔王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