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少年志(1 / 2)
赵正行点点头,从旁观者的视角看,顾百生此般年龄、此般举措确像是怒极而生,给对方找些麻烦来发泄怒气。
“正是这张商契让常掌柜栽了大跟头。”丰永安讲了半晌,口干舌燥,端起杯子喝口茶润了润嗓子,这才继续讲着事情接下来的发展。
“接下来的几天,顾百生这小子就在常掌柜的粮铺外面找了个隐蔽的角落蹲守,拆板就来、挂灯就走,看着他们卖粮。”
“终于蹲到常记粮铺挂出从顾家村收入的稻米售卖,这小子又耐心等了等,挑了铺子里人多的时候才凑上去。”
“先是问买粮之人买的是几等米、什么价,然后告诉买家,他们按着上等价买的稻米是次等的。”
“买家不信,他便说自己手里有证据,拿出商契给买家看。”
“还言说常记粮铺的米斗做了手脚,不足量,每升都要偷几分,缺了大家的斤两,积年下来不知黑了各家多少。”
“这一番鼓噪之下自然是群情激愤,伙计话都不敢多说,在常掌柜干道之前领着着众人就来县衙报案了。”
“那常掌柜就有口难言、说不清楚了,商契上白纸黑字写着顾家村售卖粮食为二等,常记粮铺按上等出售,按着商契记录就是以次充好。”
“若是咬死这米就是上等,那就是骗收百姓粮食,尤其是当季新粮,按大桢律可是死罪。”
“这小子甚至在市吏这留了样,与顾家村、常记粮铺加起来三处校对无误,常掌柜连说自己卖的不是顾家村的粮都站不住脚,一点挣扎的余地都没有。”
“不仅如此,还有常记米斗不足量,缺斤少两,这小子鼓动着现场买粮的人抢了米斗带来县衙,在县衙里与常平称一量,果然少了两分。”
“案情清晰明了,常记两罪罪证俱在,永安几乎不用再审人以及派人手去现场勘察,直接就能当堂宣判。”
“此后城里粮商均不敢在顾家村的买卖里动手脚,而营水九村的百姓卖粮也都称是顾家村人。”
“小小年龄就有如此冷静的决断、如此缜密的心思,堪称是天纵之才。”赵正行不由称赞,不只在智计,更难得的是能用律法治人,惩戒不公,合乎大道至理,乃为惩治不为伤害。
“此事内里之下还有些说法。”丰永安也有些感叹,摸了摸上唇的胡须,“这小子仅凭目测便能看出常记的米斗不足两,鼓动买家时对现场之人每人各自被偷了多少也是直接报出,与实际数量大差不差。”
“更让本官惊诧的是,这小子还去找了其他几家粮铺掌柜,言说放任常记一家独大只会不断侵食他们,现在能跟着喝汤,以后只怕是被弄下锅一起煮了。如果没有常记,剩下他们几家实力相差不大,当是最安全的形势,常记倒了空出来的买卖他们可以顺势吃下壮大自身。挑拨他们与常记离心。”
“甚至那几家粮铺已经做好联名举报常记的准备了,但顾百生一击直接将死了常记。”
“这些永安也是事后整理案情资料、多方探查撰写文书时,才慢慢想到的,不得不说这顾百生确有天分。”
“最近的案子也与这小子有关,又是有人不长眼招惹到他,县衙上下甚至本官都跟着当苦力。”丰永安笑骂了几句,“不过这次本官有了新发现。”
“丰大人有何发现?”赵正行听得入神呢,下意识接了一句。
“这小子竟然识字,不对,不只是识字,还能诵读。”丰永安幽幽说到。
“此事如真?”赵正行很震惊。
“这几次画押的时候那小子都是先将供词看过了,本官看得清楚。”丰永安说起了过堂的细节,“这小子还装不会写名字,只按了手印。”
“或许是有拜了先生。”赵正行猜测。
“也许吧,那顾家村的人基本都大字不识。”丰永安也懒得细究,“据商访那边的消息,顾百生经常去淘换些书籍。”
“商坊里均是些戏说话本,难有正书典籍,不是求学之道。”赵正行摇了摇头,“若是仅凭这些就能知文识字,一旦走上征途自是前途无量。”
“看来正行兄有爱才之心?”丰永安笑着问到。
“正行本就为教书育人而回乡。”赵正行点头,“他若是有心向学,自当勉力教之。”
“那就祝贺正行兄得遇璞玉。”丰永安拱手。
“虽是璞玉,却需细琢。”赵正行没有那么乐观,“何况他的已过了启蒙的年龄,有着诸多典籍需要追赶。”
“也不知他的家境如何,由不由得他一心向学。”这也是赵正行最担忧的事。
若只是识得基本常用文字,稍有余力的家庭让孩子在几年里零散着抽出些许时间即可,生活也足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