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重逢（1 / 2）
顾然走进病房不久后，顾溪就推开了房门，她将早餐放在桌子上，不敢正眼看姐姐。
“你要是忙，就走吧。”顾军说，他对女儿有万般不舍，却也不敢强行挽留。
刘月阴着脸，她对顾然的恨意越来越强烈，尤其是看到顾溪之后，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仿佛顾溪如今的贫苦生活都是顾然造成的。
顾然正准备问顾恺去哪里了，他便满身酒气的走了进来，用宿醉之后的漂浮言语问怎么了。
“刚来就要走，那你回来干什么，回来干什么？”刘月挺直身子，吼道。
就在此时，顾溪开口了，她不得不开口，她没有钱支付医药费。
“妈要做手术，没钱。”她没说自己没钱，也没说顾恺没钱，而是直接说没钱。
顾然没有正眼瞧她，而是说：“医院我已经打过招呼了，做手术也好，住院也罢，都可以，这钱只能花在医院，取不出去，所以把病看好再出院。”
“用得着做的这么绝吗？怎么说也是你妹妹，用的着防贼一样的防着吗？”刘月吼道。
“我走了，爸，有事打电话。”
顾然转身走出病房，身后传来刘月“没事就不能打了吗？”的吼叫。
顾然惊讶于母亲生病后还能有如此尖锐的声音，这令她欣慰不少，起码说明疾病并未让她丧失斗志。她对母亲有了更进一步的认识，这个女人试着抓住生活，试着通过儿女填充她的生命，她曾产生过多少希望，如今就有多少绝望，何况还有疾病的抓痒呢。
母亲已站在死神的边缘，却不肯屈服于死神。当年她害怕看病花钱，拖着不肯看腿上的皮肤病，胃病还是在快要晕倒时才去的医院…这两个病都是顾然花钱看好的。
顾然对母亲并无怨恨，她只是可怜她，怜悯她，甚至有些同情她。她只是底层最不起眼的浮萍，顾然也是。浮萍不该与浮萍绑定在一起，于是她拼命往前游走，拼命的斩断连接。
“我只能做这么多。”她对脑海中的父母说，她无数次与他们告别，终于在看见母亲脸上现出死亡的影像才确认告别就在眼前；而她却退却了，她害怕告别的到来，那将意味着她在真正的成了一个人。
电梯门打开，韩琍站在最前面，她提着一篮新鲜水果，意气风发的对着手机说：“我在门口了。”她抬头看见顾然时已被凝视了一会。
顾然以为手机那头的人是顾溪，可她听见的却是母亲的声音。几年未见，她倒成了这个家的女儿。她冷笑了几声。
时隔五年，那张脸竟然没有增添一点儿皱纹，反增光彩。是啊，用着海蓝之谜，做着各种护理，吃的健康，生活作息规律…可不越活越年轻吗？韩琍越是如此想，就越憎恨顾然。
她对顾然的憎恨不是来自她对自己的种种刁难，而是她与自己同样出身泥泞，却活的如此轻松，她的生活在节节高升，而她与顾溪呢，在节节败退。
爱马仕手提包、香奈儿耳环，手表是什么她没看出来，想来也价值不菲。
她与顾然对对视了一秒，就被她眼神里的轻蔑、冷漠、高傲所击溃，她也想要这样的眼神，却没有这样的资本。
她生活在鸡毛蒜皮里，生活在挣扎中。有无数人说过她精明，她不理解自己究竟哪里精明了，她不过想要活着而已，如此简单。
她本想和顾然打招呼的，想张口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双唇好像被强力胶黏住了似的。她快步走过，有一股清香飘来，是香水，不是地摊货，山茶花的味道。她真想给自己也喷点。
她推开病房的门时，顾溪与刘月在哭，顾军也沉着脸。她问怎么了。
刘月一见韩琍便抹掉眼泪，笑着说：“没事没事，溪溪好久没见都她姐了”她本想缓解二女儿与大女儿的矛盾，让大女儿拉一把二女儿，顾恺这几年熬了出来，日子过的也算出色，只有顾溪她放不下。可一见到顾然，一看见她价值不菲的衣着，一想到她这些年来的不闻不问，一想到二女儿的处境，就恨不得把气全撒出来。她邀请韩琍前来也是试着缓和僵化如石的关系，好让三人在她死后和睦相处。
“都五年了吧…我刚才在门口碰见顾然了，看样子过的很好她过得好就行了阿姨，我们自己的日子自己过。”韩琍坐在刘月的病床前说道。
“就他们三个还搞成这样，我走了以后溪溪怎么办，她那么善…”她说着又哭了起来。
“咱不管别的，先看病，只要人在，没钱也一样；再说了，溪有我呢，我有一口吃的，溪就有，您放心。”
十分钟后，韩琍与顾溪前后走出病房，她俯在顾溪的耳边小声问：“怎么样，留下了吗？”
“留了，在医院，取不出来，只有我妈能用。”
“你姐也太狠了，她这么狠能睡的着觉吗？她一个耳环都能够咱两生活一个月了…这人太不地道了，真的就一点都不管你了。”韩琍恶狠狠的说道，而后打开微博在热搜上寻找与顾然有关的舆论。
顾然正坐在候机厅与宁珂通电话，商议处理舆论的方案。
“我们不能坐以待毙，需要主动出击，网络很复杂，网民…您可能会被网暴，毕竟我们讲究孝文化。”宁珂说，以她对网络舆论的了解来看，顾然已经站在悬崖边上，只要有人轻轻一推，她就会坠入深渊。而网络暴力所导致的深渊从来都是事后缅怀，从未提前预知，问题仅仅在于顾然是否能扛得过去。
“你有什么想法？”
“找到爆料者，摸清楚对方的意图，并请自媒体账号撰写文章，扭转舆论…多数网民没有自己的观点，哪风大跟哪走。”
“如此会使爆料者更加肆意妄为，反而会拉下话柄，不能找自媒体，我看不如这样，再等等，等对方按耐不住，她会主动联系我的。”
“您已经猜到爆料者是谁了吗？
“八九不离十。”
“可是顾总，网暴的事情可大可小，网上已经有了您的照片，我担心来者不善。”
“来者必定不善，放心吧，幕后黑手不久就会露面，你刚才说网络上有我的照片，是什么照片，街拍照？”
“是滕迈资本的创始人扶您的照片，动作很亲昵，现在网络上的舆论对我们非常不利，有言论认为您是通过和投资人的不正当关系才有今天的成就…”
“滕迈资本，创始人是姓柳吗？叫什么？”
“柳承奎。”
“你把柳承奎的资料发给我。”
挂断电话后，顾然在思考要不要告诉柳承奎被拍一事。好像一瞬间，她就成了人们挖掘花边新闻的对象。即便是商务舱的候机厅，也有好事者，他们打量着顾然，凝视她，想要把她脸上的面具扒下来。
“难道韩琍从一开始就在跟踪自己？难道从起飞那一刻，我就踏入了陷阱？难道柳承奎也是陷阱的一环？”
她的思绪有了久违的波动，不是因为韩琍的一系列行为，而是她拿不准柳承奎是否为韩琍的人，从古城到深圳，五年时间，再次相遇真的只是巧合吗。
就在她如此怀疑时，有只手拉着她的手腕，使她离开座位。她甩开那只胳膊，那人转过身来，说：“跟我走。”
“包和电脑还在椅子上。”
“有人帮你收。”
顾然被柳承奎拉入包厢，他的双手搭在她的肩膀上，稍一用力，她就坐在了椅子里。他坐在顾然对面，神色凝重的问道：“说说吧，这是怎么回事呢？”
他如此问令顾然打消了疑虑，不再担心柳承奎与韩琍沆瀣一气，但为了保守起见，她还是试探性的问：“你认识韩琍吗？”
“不认识，是谁，你妹妹的朋友？”
“我很抱歉，这件事将你牵扯了进来。”
“这件事是什么事？事到如今只有想办法应对，最起码你应该告诉我韩琍是谁，为什么我们会被偷拍？先把事情的前后因果关系搞清楚。”
“韩琍就是我妹妹的朋友，我这次回来是看我妈，她住院了。我在医院门口看见了韩琍，我离开的这几年，估计是她在操持家中大小事物…”
“你父母也就接纳了韩琍的存在？他们没有想过韩琍与你妹妹的关系不正常？”
顾然起身时抱着双臂，做出防御姿势，似乎有些难以启齿，“我爸妈不理解那种关系，也没有那样的思维，他们只会合理化一切发生的事情，哪怕…这些事情损害到了自己的利益，他们也会进行自我说服，而且，韩琍有着魅惑人心的本领。”
柳承奎跟着顾然起身，他若有所思的问道：“她们这几年住在哪里，你去了深圳后这里的房子是如何处理的？
“那是她们的房子了。”
“她们没有搬出去？”
“没有。”
“你当时消失的原因是要把房子让给她们吗？是躲避她们，还是躲避我？”
“躲避她们，但我从乔雨和你的关系中也看到了亲密关系的核心秘密，乔雨和顾溪没多少区别，你和韩琍在亲密关系中也相差无几。”
柳承奎喝了一口咖啡，润润嗓子，他对顾然的回答一点都不感到意外，他对自己有着明确的认识，他还是头一次从女性嘴里听到这样的负面评价，但他不在乎。
“那你现在准备怎么处理呢，对方是个难缠的主，这种没尊严且精明的人最难摆脱。”
“我准备冷处理，她们这样做估计有目的，把对方逼到死角…暴露目的后再做打算。”
“你的股东不会袖手旁观的，而且你现在是公众人物，任何不利的因素都会对公司造成负面影响，如果等待对方亮出底牌，相当于将自己也置身于危险之中。我倒是有一个建议。”
“你说。”